第407章 悲哀

“……你的舞跳得好极了……我是说……”

　　“——你很漂亮。”

　　灯光下，那双宝石似的绿眼睛满是真诚，可西娅却看着对方涣散的瞳孔有点出神。

　　喝醉了？

　　西娅眉心微皱，她并不想在对方喝醉的时候表白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因为这种事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突然，一只炽热的手抚上了西娅的脸。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西娅猛地往后一退，对方却得寸进尺般地凑近。

　　近的让西娅能清晰嗅到青年身上的青柠味。

　　她恨死这张小桌子了！

　　西娅东想西想，哈利却试探着触上了她的眉心。

　　“……别皱眉……你总是这样……”

　　“哈利，你喝醉了——”

　　话虽如此，但西娅清楚，她也醉了。

　　“……我，很，清，醒。”

　　对方一字一顿，清晰得让西娅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角落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昏黄的光。

　　灯下看美人。

　　美人眉目清俊，却又暗藏锋锐。

　　“……I  love  you——”

　　鬼使神差的，西娅把这句在唇齿中缠绕了不下百次的话说了出来，可眼神却从哈利身上移开了。

　　话一出口，缠在西娅身上的枷锁无声地断开，重获自由的美好让西娅下意识想离眼前人远点。

　　西娅没能如愿。

　　同一时刻，哈利脑海中过电般哆嗦了一秒，而西娅后退的姿态却彻底激发了哈利那点凶性。

　　他几乎是将西娅锁在了自己怀里。

　　昏暗的灯光和悠扬的乐曲似乎离二人逐渐远去。

　　一个血腥味的吻。

　　没人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像两只抵死纠缠的野兽，发了疯一样要在唇齿间比个输赢。

　　满嘴的血腥味让西娅再次皱眉，而这次，哈利却把唇齿探得更进。

　　一切开始得毫无预兆，结束的也是。

　　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抚过西娅的肩，背，腰——

　　很快，吊带裙不堪一击。

　　西娅也不相上下，青年的白衬衫快被她扒下来了。

　　两人最终没有进行下去。

　　细细的肩带仿佛连接着哈利理智的那条弦。

　　轻轻一拨，回弹，然后在肌肤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红痕。

　　这红痕落在哈利眼里，就成了五年前的鲜血和波特老宅坍塌的废墟。

　　男人没有动作，西娅微微一怔，双臂正要缠上去——被推开了。

　　西娅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前仍是那根木头——还是一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木头。

　　西娅生生被气笑了，气得发抖。

　　所以她抄起床头柜的香薰瓶就砸了过去。

　　哈利没躲，亦或者他根本不想躲。

　　香薰瓶正中肩头，然后在摔到地板上的瞬间碎裂开来，仅剩的瓶底骨碌碌地滚到床边，满室都是浓郁到发呕的香味。

　　西娅被这根裸着上身的木头打败了。

　　某个时刻，西娅很想像流氓一样朝哈利吹个口哨，以缓解当下沉重到近乎绝望的气氛，可看着哈利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西娅又觉得没意思了。

　　本来就没意思。

　　西娅这样对自己说。

　　半晌，她颤抖着手从床上柜里摸出一支烟，点火，吞吐，一气呵成。

　　火光明灭间，西娅看见青年不安地动了动，但他仍牢牢地坐在床边，像棵腐烂的树。

　　从高昂转瞬间就陷到低谷的情绪，哪怕是在烟草的作用下想要拉回平均值也需要时间。

　　但比起西娅的自如，哈利的窘迫越发明显，徐徐散开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中反衬出女人优越的骨相。

　　哈利情不自禁地想到刚刚的惊鸿一眼：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蒙上了一层薄红，因亲吻而晕染的口红更是让她的脸多了一分糜艳，那条松松垮垮的吊带裙更是让哈利不敢多看。

　　他确实不敢多看，明明连呼吸都在放轻，可无孔不入的烟雾却让他红了眼。

　　哈利想咳嗽，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忍下。

　　快点天亮吧。

　　哈利像从前无数次在低矮的楼梯间祈祷那样。

　　天亮就好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哈利的心开始细细密密地疼。

　　看够了波特先生一场精彩的哑剧，西娅终于开口：

　　“想咳就咳，别逼我亲你——”

　　哈利成功被吓得咳了出来。

　　西娅明明在笑着，可哈利却觉得笑容一点都不影响对方下一秒把匕首捅进他的心脏。

　　他咳得惊天动地，看起来很想把自己咳到窒息以达成逃跑的目的。

　　“——咳嗽是世界上最无法隐藏的东西之一。”

　　哈利很识趣地没有向暴怒边缘的西娅追问其他几样是什么，只顾着在旁边装鹌鹑。

　　哈利又发现了一个西娅的毛病：她总喜欢把话藏在没说完的半句里，像得了文艺病的清高人。

　　可西娅怎么会放过他呢？

　　她盯着对方结实小臂上的红色抓痕，突然道：

　　“是不是我死一次还不够？”

　　语气中的自厌让哈利心惊，他近乎仓惶地转过头。

　　他看清了西娅的样子——

　　昏暗的灯影足以勾勒出她让人神魂颠倒的曲线，她仍在笑，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哈利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眼圈却止不住地发红。

　　西娅却不去看对方这副流浪小狗似的狼狈样。

　　她低着头，指尖明灭的香烟照亮了她纤细的手指。

　　“是不是只有我长眠在坟墓里，你才能平等地把我跟其他死人一样看待？”

　　西娅感受到床边传来的微颤。

　　他明明全身都在颤抖，却还是死咬着不开口。

　　脑海里勾勒出对方狼狈的样子，可西娅心里的怒火并未衰竭，反而越演越烈。

　　她很想掐住对方的脖子质问：你到底能不能爽快点给个准话？！

　　法律已经判我无罪，所以你凭什么仍用一副罪犯的眼神看我？！！

　　哈利仍然死不吭声。

　　只有梅林知道他此时恨不得跪下求她，求她不要把如此残酷的把刀往他心里扎；

　　也求她不要把自己的死亡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矫情又阴暗，偏偏还死命拽着那束月光不放。

　　就像现在一样，他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反正明天两人仍然是魔法部同事。

　　但他没有。

　　他死赖在床边，似乎在祈求那最后一丝牵扯。

　　我不想跟你相逢陌路，但偏偏又抛不下所有束缚去吻你。

　　爱又爱不明白，恨又恨不彻底，彼此纠缠，像首注定悲伤的诗，有什么意思呢？

　　没意思的。

　　西娅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想清楚了得失，斯莱特林是最懂权衡利弊的，可她仍迟迟没有开门离开。

　　两人绝望又沉重的对峙般相对坐着，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滚吧，波特。”

　　西娅的语气里带着认命般令人心惊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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