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章. 度假

立冬那天，乔熙带着乔喆飞离了阴冷潮湿的淮西，一头扎进云南温煦明亮的阳光里。淮西初冬的寒意，是渗入骨髓的湿冷，房间里比寒风呼啸的户外更让人难耐。而这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乔熙定了一间带小院的房间。推开院门，苍山洱海的壮阔画卷便毫无遮拦地铺展在眼前。白天，她喜欢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任由带着水汽的微风拂过面颊，膝上摊开一本经济管理类的书籍，心思却偶尔随着天际的流云飘远。乔喆的性子比姐姐还要沉静几分，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蜷在她旁边的竹椅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全英文版《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看得入神。

日子像洱海的水波，缓慢而宁静地流淌。每日的节奏简单而惬意：清晨沿着湖畔慢跑，呼吸清冽的空气；回到小院享用酒店送来的精致早餐；随后便是各自沉浸书页的静谧时光；中午寻一家地道的白族菜馆，大快朵颐；午后慵懒地小憩；醒来继续与文字为伴；待到夕阳熔金，乔熙便租一辆小电驴，载着乔喆穿梭于热闹的夜市，品尝各色小吃，或沿着洱海环岛骑行，任晚风扬起发梢。

整整一周，除了张英杰偶尔打来询问工作的电话，扰乱了片刻清幽，其余时光，都浸透了度假该有的散漫与自由。

临别前一天，乔熙特意绕道昆明的斗南花卉市场。巨大的花棚里，姹紫嫣红，香气馥郁得几乎醉人。她精心挑选了几盆开得正盛的鲜花——火红的山茶、淡雅的兰花、还有一盆生机勃勃的绿植，直接打包邮寄回了远在淮西的乔家老宅。

回到乔家老宅时，母亲乔芷兰正陪着外公乔荣泰在玻璃花房里侍弄花草。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花房里春意盎然。

“熙熙！”乔芷兰一抬头看见他们，放下喷壶，语气带着嗔怪，“你还知道回来！打了几次电话叫你回家，人影都见不着！”

“妈，之前行里太忙了。”乔熙牵着乔喆走进花房，温热的空气裹挟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不，一休假就带着小喆回来了。”

乔芷兰的目光转向乔喆，带着点无奈：“小喆，你在姐姐那儿也待得够久了，是不是该回家让秦姨照顾了？”

乔喆立刻皱起小眉头，一本正经地反驳：“妈！你看我把乔熙照顾得多好！她最近都长胖了一点！”他挺起小胸脯，像在邀功。

乔芷兰看着一大一小，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两个啊，我是谁也管不了！”

这时，乔荣泰拄着手杖，缓步从花丛后走过来，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回来就好！两个孩子高兴就行。今晚让厨房多做几个熙熙和小喆爱吃的菜！”

晚饭后，暖黄的灯光下，乔喆正煞有介事地陪着外公下象棋，小脸上一片认真。乔熙和乔芷兰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时光。

聊着家常，乔芷兰的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她压低声音，目光沉沉地看着乔熙：“熙熙，距离那个‘五年之约’，只剩下十八个月了。”  语气里带着提醒和不易察觉的担忧。

“妈！我知道的。”乔熙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乔芷兰从身旁的抽屉里取出那张旧照片——正是乔熙之前交给她的全家福，递还给女儿：“在淮西……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她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摩挲了一下，带着千言万语。

乔熙接过照片，郑重地点点头。她看着照片上父亲意气风发的笑容，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妈，当年……为什么一定要和党家订婚？”

乔芷兰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不远处正在下棋的父亲，眼神复杂。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和无奈：“党家老爷子和你外公，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与你订婚的那位……当时是市公安局金融诈骗侦查队的队长，年轻有为，和你爸爸很谈得来。再加上……”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多方权衡，门当户对，对你、对乔家……似乎都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妈！”乔熙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爸爸的事情……”

“熙熙！”乔芷兰猛地截断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严厉，“你爸爸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为什么？”乔熙不解地看着母亲。

乔芷兰深吸一口气，正了正神色，目光锐利地看着女儿，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乔熙，记住我的话！你爸爸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乔熙看着母亲眼中那份不容置喙的坚决，嘴唇动了动，最终将所有疑问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将照片收好。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沉重而微妙的沉默。

乔熙在老宅住了几日，享受了短暂的温情，便独自返回了淮西。临行前，乔芷兰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色，叮嘱道：“现在正是换季，天气反复，乔喆身体弱，这个季节容易生病。就让他在家待到过完春节吧，等天气暖和了再让他回去。”

乔熙想了想，年底正是银行最忙的时候，自己恐怕分身乏术，确实无暇照顾乔喆，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淮西，正撞上一场声势浩大的寒潮。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湿气，像冰冷的刀子。乔熙硬撑着上了两天班，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钻进了身体里。夜里，毫无预兆地，高烧便如烈火般席卷而来，喉咙灼痛干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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