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乡

墨渊的目光，落在那碗红得惊心动魄的蘸料上，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着一股灼热而霸道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夹起一片肉，然后，在林薇震惊的注视下，伸进了她的辣油碗里，轻轻蘸了一下。

林薇：“……”

大佬就是大佬，连挑战都这么云淡风轻。

墨渊将那片沾染了红油的肉片送入口中。

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刺激感，从舌尖瞬间炸开，然后如同燎原之火，席卷了他整个口腔！

他那张常年没什么血色的俊脸，竟是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灵茶，喝了一大口。

林薇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当场发飙，更害怕自己这火锅给墨渊刺激的直接逆龙咒发作，那真就完蛋了。

“您……您没事吧？”

墨渊放下茶杯，呼出一口带着热气的呼吸。他抬起眼，看向林薇，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居然带着一点兴奋的色彩。

“再来一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林薇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清脆的笑声。

她发现，这个疯批反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甚至，还有点可爱。

那一声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小院里回荡，好像也在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墨渊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笑了。他的身边总是充满了敬畏，恐惧与算计，像这样干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声，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其陌生的体验。

他看着对面那个笑得眉眼弯弯，脸颊被火锅的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女孩，心中那片常年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斥责她的无礼，只是默默地又夹起一片肉，再次伸向了那个对他来说充满了挑战性的辣油碗。

林薇见状，笑得更开心了。她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这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疯批反派，在吃这件事上，意外地很有探索精神和好胜心。

这顿饭，就在这种奇妙而和谐的氛围中，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铜锅里的汤底越熬越浓，香气也愈发醇厚。林薇吃得心满意足，小腹都微微鼓了起来。而墨渊，虽然动作始终优雅，但面前的骨碟也堆起了不小的一座小山。辛辣的食物让他那常年冰冷的身体，涌上了一股久违的暖意，连带着精神都放松了不少。

酒足饭饱，林薇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她看着对面那个面色微醺，连眼神都柔和了几分的墨渊，忽然觉得，这似乎是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的绝佳时机。

‘情绪疏导，有效沟通一刻钟。’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一个自然的话题切入。

“少宗主，您觉得我家乡的这个火锅，味道如何？”

“奇特。”墨渊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味道霸道，却又让人欲罢不能。你的家乡，似乎很擅长钻研这些……口腹之物。”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林薇心中一动，机会来了。她顺着他的话头，半真半假地描述起来：

“是啊，我的家乡可好玩了。那里的人都不怎么醉心修炼，就喜欢研究怎么把东西做得更好吃，怎么把房子建得更高，怎么能让一种叫车的法器跑得更快。”

她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将现代都市的景象，转化为这个世界能够理解的概念，“我们那儿的集市，比整个清霄宗还要大，晚上也亮如白昼。人们把楼阁建成几百丈高，住在云彩上面。还有一种叫手机的传讯法器，就算相隔万里，也能看到对方的脸，听到对方的声音。”

她用一种轻松而向往的语气，描绘着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墨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他能从她的言语和神态中，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眷恋与自豪。那是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充满了奇思妙想与勃勃生机的世界。

“听起来，是个很安逸的地方。”他缓缓说道，“没有……争斗与杀戮吗？”

“当然有啊。”林薇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只是我们那儿的争斗，不怎么用打打杀杀的方式，更多的是……在商场上，或者是在一种叫职场的地方，用脑子和嘴皮子分胜负。”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少宗主，我是不是话太多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您以前……我是说，在我来之前，都喜欢吃些什么呢？”

这是一个很安全的问题，既能表现关心，又不会触及到他的隐私。

墨渊的目光，微微垂下，落在了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灵茶上。

“没什么喜欢的。”他的声音很轻，“逆龙咒发作时，五感会逐渐衰退。味觉，是最先消失的东西。吃什么，都如同嚼蜡。”

林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惨，但当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般残酷的事实时，她才第一次真正具体地感受到，他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连食物的味道都尝不出来的人，活着的乐趣，又还剩下多少呢？

难怪他会变得如此暴戾，如此不近人情。长久的折磨，足以扭曲任何一个人的心性。

“那……现在呢？”林薇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今天这个火锅，您能尝到味道吗？”

墨渊抬起眼，看向她。小院的灯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着细碎的光。

“很清晰。”他说道，“辣的，麻的，还有……很香。”

林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也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

“那就好。”她由衷地说道，“以后我给您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把您以前没尝过的味道，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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