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百零二

万宝城。

一座悬浮于三宗交界云海之上的巨城，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神金浇筑。

飞舟穿过一层水波般的灵气护罩，外界所有混乱、血腥的魔道气息被隔绝。

取而代之的，是化为微风的纯净灵气，拂面而来，带着草木与玉石的清冽之香。

顾长生在苏青烟的引领下，直接进入了万宝楼顶层的一间独立包厢。

脚下是温润的灵玉，触感生暖。

墙壁由整块的隔音晶石砌成，将一切喧嚣挡在外面。

透过面前巨大而透明的单向水晶，可以将下方宏伟的环形会场尽收眼底。

会场之内，人头攒动，气息驳杂。

但在一种无形的秩序下，所有人都显得克制而守序。

顾长生的目光并未在那些代表着“市场散户”的普通修士身上停留。

他锁定了几个气息尤为强盛的区域。

那是属于三宗六派核心真传的“机构席位”。

其中一处，光芒汇聚，众星捧月。

一名身穿月白道袍的年轻剑修端坐中央，面如冠玉，双目开阖间有星辰流转。

他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亲和道韵，光华内敛，却让万物自然向他靠拢。

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就已是世界的中心。

【目标人物锁定：叶辰。】

【身份：清虚观首席真传，“天命之'子'”模板之一。】

【当前气运估值：S+，极高。】

【风险提示：该目标为“天道”官方强力扶持的“政策龙头股”，存在极高的非市场性风险与道德风险，任何做空行为都可能引来监管（天劫）打击。】

顾长生默默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灵茶，仿佛只是看了一眼寻常风景。

另一侧。

一个被黑色帷幔遮挡的角落里，一道冰冷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时空，与他遥遥对望了一瞬。

云曦。

天机阁的女人。

顾长生能感觉到，对方也在“计算”他，试图评估他这只“新股”的成色。

“咚——”

一声悠远的钟鸣响彻全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名金丹期的老者走上高台，声音传遍每一处角落。

“玄阶上品法宝，赤焰流光刃！内蕴地火精魄，一刀可断江河！起拍价，三千下品灵石！”

话音未落，下方的报价声便此起彼伏，气氛被点燃。

“三千五！”

“我出四千！”

价格一路狂飙，最终被一名魔道巨擘以八千灵石的高价拍走。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无论是珍稀功法还是高阶法宝，都引来了近乎疯狂的争抢。

叶辰也出手了。

他看上的是一柄名为“清泓”的飞剑。

当价格攀升到一万灵石时，他缓缓起身，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此剑与我有缘。一万五千灵石。”

他没有刻意彰显霸道，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天命”光环，让所有竞争者都识趣地偃旗息鼓。

场中随即响起一片赞叹与喝彩，仿佛他拍下的不是一柄飞剑，而是一份属于正道的荣耀。

顾长生全程冷眼旁观。

他识海中的算盘虚影飞速转动，冰冷的数据流不断刷新。

【拍品：清泓剑。】

【资产公允价值：九千二百灵石。】

【市场情绪溢价：六千三百灵石。】

【结论：严重溢价发行。买家为虚无的“品牌价值”与“市场情绪”支付了超过68%的非理性成本。典型的泡沫交易。】

在他眼中，这热闹非凡的拍卖会，不过是一场充斥着非理性繁荣的泡沫狂欢。

终于，一件无人问津的拍品被呈了上来。

那是一卷破旧的兽皮，边缘焦黑，上面用上古符文记载着一篇功法，字迹模糊，多有残缺。

“上古神识修炼法，《大衍决》残卷。”

台上的金丹老者介绍得有些意兴阑珊，显然不看好这件东西。

“此法威力莫测，但因残缺不全，修炼风险极高，稍有不慎便有神魂崩碎之危。起拍价，一百下品灵石。”

会场内一片死寂。

神识功法固然罕见，但残缺到这种地步的，与催命符无异。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那虚无缥缈的可能。

然而，就在这一刻。

顾长生识海中那台一直平稳运行的算盘，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算珠碰撞的声音急促如暴雨，几乎要沸腾，化作一场席卷他神魂的风暴！

一行猩红如血的警告，灼烧着他的意识。

【警报！发现超优质底层资产！】

【资产名称：《大衍决》。】

【与宿主核心能力（大道因果算盘）契合度：100%！】

【风险评估：修炼风险99.9%（常规市场）。经由本系统进行风险对冲后，修炼风险：0.1%！】

【价值评估：无法估量！此为定义未来一切价值的根基！】

【投资建议：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收购！】

顾长生端着茶杯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他准备等这件拍品流拍，然后用最低的成本从万宝楼内部直接购入，完成一次完美的“垃圾债”抄底。

就在此时，那个属于正道的光源，叶辰，再次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正气，如洪钟大吕，响彻全场。

“此等残缺魔功，来历不明，恐会害人不浅。”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朗声道。

“我出一百零一灵石，拍下此物，事后当众将之销毁，以免流毒世间！”

又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叶辰享受着众人的追捧，脸上露出悲悯的微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焚毁魔功，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伟岸景象。

坐在顾长生身旁的苏青烟，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她向窗外轻轻传音，声音不大，却扎入了叶辰与少数几位天骄的耳中。

“叶道子真是心怀天下。”

“不过，我们血煞宗的朋友，似乎对这件‘魔功’，也很有兴趣呢。”

唰！

无数道目光，穿透了层层空间，如探照灯般聚焦在顾长生所在的这间顶层包厢。

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轻蔑，有不屑。

叶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一个藏头露尾的魔门弟子，也敢染指他要“替天行道”的物品？

顾长生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对着台上的拍卖师，举起了代表报价的玉牌。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数字，从他口中吐出。

“一百零二。”

全场死寂。

如果说叶辰的出价是一篇正气凛然的战斗檄文。

那顾长生这轻飘飘地加上一块灵石，就是最赤裸裸，最不加掩饰的终极挑衅。

叶辰脸上那完美无瑕的微笑，僵住了。

灼热的怒意从心底升起，他那双原本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变得冰冷，锁定了顾长生的包厢方向。

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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