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李二?
次日,赵子义先唤来了福伯,了解具体情况。
“福伯,庄子里和落山村,现在有多少人在矿区做工了?”
“回郎君,前后加起来,去了有四百七十七人。其中咱们庄子里去了三百一十一人。落山村那边,主要是流民,许多家里就一个壮劳力,去了得住矿区,有些人担心危险,也有些是觉得庄子或村子刚安顿下来,想再翻翻地,多种点东西,所以去的人相对少些。”福伯详细回禀。
“嗯。去年养的猪都吃了,我让大家收集人畜污秽,沤制肥料的事,落实得怎么样?”赵子义更关心农业基础。
“因为去年用了肥的地收成确实好,庄户们大多都照做了。虽然您要求他们定期翻堆加热,有些人嫌麻烦有怨言,但大部分还是在坚持执行。”
“去记录一下,是哪几家没按要求加热沤肥的,重点关注他们明年田里的产量。”赵子义吩咐道,他要数据来验证技术的重要性。
“是。”
“接下来,让张舟、李刚、苏大军、周小山他们四个,再去招人,目标是七百人。愿意拖家带口来的我不管,反正按人头每天发放的口粮就定那么多,让他们自己权衡。”赵子义下了新的指令。
福伯听了却有些担忧:“小郎君,再招七百人,矿区可就有一千五百人了!咱们现在炼铁打制农具自用,需求并没这么大啊。而且,这一千五百人每天消耗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咱们现有的存粮恐怕支撑不到明年夏收……”
赵子义摆摆手,解释道:“开春之后,这一千五百人里,最多留一千人在矿区,庄里去的四百多人得回来啊。”赵子义接着道:
“还记得山里我预留的那五千亩生地吗?我想趁冬闲和开春,把那五千亩地给翻了,这块地全部种上黄豆和胡豆(蚕豆)。
翻地、播种、照料,都算工,同样给粮食。咱们庄子里的人手,忙得过来吗?”
福伯计算了一下,答道:“忙是忙得过来,咱们庄里每户照料五十亩地问题不大。只是……老奴还是想多句嘴,种粮食不好吗?为何要费这么大劲去种黄豆、胡豆呢?那东西产量不高,也不顶饿啊。”
“养地。”
赵子言简意赅,“这事交给王石头和孙剩去具体负责。”
他心里补充道:确实是养地,豆科植物能固氮。
但更重要的是,大豆是极好的蛋白质来源,将来大规模养殖牲畜、甚至养马,都需要大量的豆料。
只是现在找不到像苜蓿那种更专业的牧草,可能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接着,赵子义又问起粮食种类:“福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主粮和其他粮食都有哪些?”
福伯如数家珍:“主粮无非是粟、麦、黍、稻,南方多些,咱们关中主要还是粟麦。其他杂粮还有荻粱、荞麦、雕胡米等。”
“每样都买一石回来,然后全部送到王娘子那里去。”赵子义下令。
福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嘀咕:
这小郎君还真是……万物皆可酿酒啊!
上次弄了各种果子,还想用花,这次连各种粮食都不放过。关键是您自己还是个奶娃娃,不能喝酒啊!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能恭敬应道:“是,老奴记下了。”
午后,商人李泰来如约而至。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瘦,眼神活络,一进屋子,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屋内的陈设所吸引——那线条简洁却透着舒适的桌椅、做工精巧的竹编器皿、还有那烧得暖烘烘却不见明烟的铁炉子……每一样都让他眼中放光,凭借多年的经商直觉,他立刻意识到这些都是能卖出大价钱的好东西!
赵子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忖:是个敏锐的商人。
“见过小郎君。”李泰来收敛心神,恭敬行礼。
“见过李家大郎。”赵子义按照习惯回应。
李泰来微微躬身:“回小郎君,某在家中行二。”
他心里咯噔一下,可千万别叫我“李二”,这称呼现在听着有点吓人。
赵子义也是一顿,立刻从善如流:“那我叫你李叔好了。”
李泰来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小郎君折煞某了,唤某泰来或李二郎便可。”
他心想:我可不敢当您这声“叔”,您肯定是有事找我,喊了叔岂不是增加了人情负担?万一您提的要求有风险,我推拒起来都难。
赵子义心里翻了个白眼:关键我就是不想叫你“二郎”才喊叔的啊!
他坚持道:“您是长辈,我喊您一声李叔是应当的。”
“李叔在村子住得可还习惯?”赵子义切入正题。
李泰来再次拱手,语气真诚:
“蒙郎君大恩,若无郎君收留,某全家恐已暴尸荒野。此恩此德,某没齿难忘!”
这话虽有几分夸张,但乱世之中,一家老小能得安稳,确实是天大恩情。
赵子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扫过屋内的家具和铁炉,看似随意地问道:
“庄子里的一些用具,看着可能和外面不太一样,李叔觉得还合用吗?”
李泰来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眼中精光一闪,不再是刚才的客套,而是带着一种商人的锐利和发自内心的赞叹,拱手道:
“郎君垂询,某便直言了。岂止是‘合用’?郎君庄上之物,件件皆令某大开眼界!”他伸手指向那造型别致的桌椅,
“此等家具,结构巧妙,坐卧舒适,更兼省料耐用,某行走南北,未见其二!这铁炉,无烟无尘,取暖之效远超炭盆,安全便捷,堪称冬日神器!”
他越说越激动,走到窗边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田埂:“还有那曲辕犁,某亲眼所见,耕田省力过半,转弯灵便,此乃活人无数、增益国本的农器至宝!更遑论那火炕设计、沤肥之法、乃至庄户口中那‘水泥’之物……”
李泰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子义,语气变得极其郑重:
“郎君,若只得一两件新奇之物,或可归咎于能工巧匠偶得,或某孤陋寡闻。
然则,农具、建筑、日用、甚至这田亩增产之法……方方面面,皆有远超当今水准之创举,且环环相扣,自成体系!此非集百工之大成、经天纬地之智者不能为也!
庄户们言说郎君乃天授之才,某初时还将信将疑,如今亲眼得见,方知此言不虚!此非人力所能及,若非天授,何以解释?”
他这番话,既有商人对产品价值的精准判断,又跳出了寻常匠作层面的欣赏,上升到了“体系”和“智慧”的高度,最后更是将赵子义直接捧到了“天授”的位置,逻辑清晰,赞叹由衷,远比简单的夸赞更有说服力。
赵子义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看,这才是明白人!比一些死读书读傻了的强多了!他脸上却故作谦逊,摆摆手道:
“李叔过誉了。不过是多读了几本杂书,记性尚可,又喜欢与工匠们一同琢磨尝试罢了。万物之理,书中皆有迹可循,付诸实践,改进改良而已。”
李泰来听到“多读了几本杂书”,眼神微动,但看赵子义神色不似作伪,便也顺着话头笑道:
“郎君过谦了。读书者众,可能将书中道理化为如此实用利民之物的,万中无一。此乃真正的大智慧,大功德!”
赵子义摆摆手:“李叔言重了。我观李叔非寻常人,不知过去是经营何项生意的?”
李泰来心道:来了!正题来了!
他谨慎地回答: “回郎君,某祖籍襄阳,家中世代经营些木材山货生意,也顺带做些汉水上的运输营生。
后来……唉,因家中一片上好林场,得罪了当地一位颇有势力的官人,遭其构陷迫害,为保全家性命,只得变卖家产,逃离襄阳。
本想避祸洛阳,谁知又遭兵灾,只得随着流民一路往长安方向逃难,幸得天可怜见,得遇郎君,方能在此安身立命。”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交代了背景,又隐去了可能招祸的细节,显得合情合理。
赵子义点点头,看似随意地追问:
“听福伯说,李叔最近似乎在琢磨粮食的事?不知有何打算?这粮食买卖,利薄艰辛,李叔有何高见?”
李泰来知道这才是核心问题,他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道:“郎君明鉴。某确实在思量此事。如今这世道,钱帛信用不稳,唯有粮食才是硬通货。
某观长安米价,因战事及漕运不畅,始终居高不下。而郎君庄上,连年丰收,存粮颇丰。
某便想着,是否可借助往日行商时的一些旧关系,将部分粮食运往襄阳乃至江淮一带售卖。那边受战乱影响稍小,且水路通达,对长安来的‘客粮’需求甚大。
一来可缓解庄上存粮之累,二来也可换回些庄上急需的物资,如江东的丝绸、淮盐,甚至……若能打通关节,或可换回些荆襄地区的稻种,听说产量优于北粟。
当然,此事千头万绪,风险亦是不小,某也只是初步设想,还需郎君定夺。”
他这番话既展示了商业头脑,又表明了自己是在为庄子着想,同时将风险和最终决定权巧妙地交还给了赵子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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