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希望

2030年3月13日。

生化战争先是把所有基地划分为以白盾基地和有关部门两方势力，在后来持续两年的战争里又分割成出了更多小势力。

境内幸存人数再次大幅减少，但没有丧尸爆发前两年减少的人口多。

除了战争中死亡的军人，还有因半感染者计划而失控整个基地沦陷一起死亡的普通人。

这些消息林希都没有主动打听过，一心沉淀下来投入科研事业。

现在是2030年，距离2033年还有3年。

第9版疫苗正处于测试阶段。前5版都是林希制作改进的结果，来了总部科研院后，这里有更多知名前辈加入了研发，第9版疫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众人积极等待疫苗测试结果时，林希的实验室忽然传来一阵闷响。

除了大家合作任务时待的主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平时只有林希和陆未两个人在。

因为半感染者的特殊性，其他人不会经常前来，陆未也不会擅自离开。

此刻能发出动静的只有陆未一人，林希猛然转头，就见白色人影倒在地上颤抖不止，手指在地面抠抓全然控制不住的样子。

“陆未！”林希拿过桌上的药剂奔过去，娴熟地掀起衣袖准备注射药物。

被她抬起的那只手忽然挥来，林希敏捷地躲过，她看到陆未发红的双眼和紧紧咬住的齿关，颤抖的手昭示着他正与病毒发生强烈的抵抗。

即使忙于科研，他们也没停过锻炼，常年的陪练下林希已经很熟悉陆未的身法，在对方留有余手的情况下迅速逮到机会把药液推了进去。

然后林希只能暂时远离，等待药物作用。

抗毒素也更新了好几代，陆未用的这一版浓度极高，几分钟后那阵颤抖停了下来。

“衬衫的价格？”林希朝他伸手试图拉他起来。

陆未没有借她的力，而是自己撑了起来，声音低沉地接道：“九磅十五便士。”

“我们去3号科研院检查一下。”林希道。

3号科研院在这一年多内缩减了规模，只留下了在抗毒素研发方面有特殊贡献的几位院士，其余人手统统被调往疫苗和灭毒剂两个项目帮忙。

原因无他，就是这个项目看不到希望。

就像林希当年在黎明科研院一样，半感染者治疗计划由于一直没有成效而渐渐被忽视，减少资源投入。

没有一例半感染者被治愈的奇迹出现。

尽管延缓剂和抗毒素更新了几代，也只是推迟了半感染者完全丧尸化的时间，而抗毒素和延缓剂的原料珍贵，无法支持那么多例半感染者的治疗使用，那些半感染者最终归宿还是变成了丧尸。

只有林希这边坚持给陆未使用延缓剂和抗毒素，丧尸爆发以来他们对人类有特殊贡献，陆未也算是因公感染，享受基地的药物支持和科研院的治疗。

但林希只能看着陆未由最初感染病毒时一天使用一支药剂到现在变成了每隔一小时就使用一支药剂，即使这样依然出现了失控反应。

发红的双眼和异常惨白的皮肤让林希看到了一些明显征兆。

她惴惴不安地等在影像面前，负责半感染者研究项目的郭行远院士眉头深蹙，他看了眼陆未没直接当着他的面讲，而是对林希指了指影像上的几个点。

林希虽然主要负责疫苗研究，但她曾经在守望科研院研究了很久半感染者，郭行远的意思她很明白——

即使加大药物剂量，某些地方的阴影依然变明显了，已经有侵蚀关键区域的迹象。

据以往经验来看，一旦这里发生病变，很快就会发生变异了。

郭行远叹了一口气：“感染到这个部位的病患，我们都会把他们锁在特殊病床上以防突变。”

林希心中如有一块巨石陷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基地会怎么处理？

郭行远没有说话，那个答案毋庸置疑。

林希摇了摇头：“加大阿尔法抗毒素的剂量。”

郭行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道：“陆少将这个情况……”

林希打断他：“8号实验室的门禁经过特殊处理，他不会擅自跑出。”

郭行远担忧道：“我是担忧你的安全。除了按期复查影像外，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和陆少将来到这里。我想一定是发生了特别的事。他是不是出现了攻击行为，恕我直言，如果这样的话，还是把他留在我们科研院由特殊病房看顾比较好。”

林希看着陆未默默起身的身影，难以想象把他拷在病床上慢慢等待丧尸化会是什么样子。

她闷声道：“我能处理。”

郭行远没有反对她，转身忙去了。

林希抬起脸神色平常对陆未道：“走吧，我们回实验室。”

陆未没有挪动脚步。

这一年来除了聊学习和科研内容，他几乎很少说话，林希也渐渐习惯了他变本加厉的冷淡。

但现在的不肯回应还有其他原因。

陆未定定地看着林希，好像在用眼神说：“我应该听郭院士的话，留在这里。”

“走。”林希也很强硬地拉着他。

他们还是回到了实验室，林希捣鼓一番，给陆未做了一些防护措施。

说是防护，其实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

林希把最后一个锁和绳结串通好，拍了拍那冰冷的手腕：“好了。”

一双小熊玩偶手套戴在他手上，厚厚的棉花隔层能挡住他失控时忽然划过来的手，也能缓冲铁拳砸人时的伤害。

而与萌版手套十分反差的是，陆未戴上了防咬器，冰冷的金属覆着下半张脸。

“只能防住我忽然变异突袭，没法根本解决问题。”陆未声音微哑。

“我知道啊。”

“然后呢。”

林希没有抬头看她，低着头道：“只能打死喽。你感染的病毒不包括眼睛硬化，我能处理。”

“……好。”

-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疫苗项目还没完成，还有一个重要项目就是灭毒素研究项目，这两样关系到解决丧尸危机拯救世界。

然后才是几乎没有进展的半感染者治疗项目。

什么时候能抽身加入半感染者治疗项目呢？这个项目究竟能否成功还是有关部门不愿意放弃生者的执念呢？

林希不知道。

她只能认真做好手头的事。

-

第9版疫苗各项测试通过，在动物身上成功试验后，即将投入人体实验环节。

谁去试疫苗和病毒呢？

如果疫苗无害，第一批实验疫苗的将会是经常离开基地进行野外作战的军人，到时可知疫苗是否有用。

然而现在进入了休战状态，仅存的基地都在修生养息，少有队伍去野外作战。

又有谁愿意冒险实验疫苗和病毒呢？毕竟一旦失败，就会变成半感染者，最终变异成丧尸啊。

-

“衬衫的价格是？”

“九磅十五便士。”

林希拉过带轮子的椅子，主动对陆未开启了一个话题：“我要亲身试验疫苗和病毒。”

陆未看着平板资料的眼睛一顿，转过脸来轻轻摇头，用沙哑的声音道：“太冒险了。”

林希：“不冒险，前面的测试全部圆满通过了。而且，总有人要去做这件事的。这是我参与的疫苗项目，是最有希望的项目。我愿意去试。”

陆未默默看着她，半晌才说：“万一失败了呢？”

林希想，那就变成半感染者，那就变异成丧尸。

科研院最后会把我们一起销毁。

但她没说出口，而是勉强笑了笑：“这么不看好我们的成果？万一就成功了呢？”

有些时候人们既期待于万分之一的幸运，又害怕那份幸运打破原有的平静。

林希自己把疫苗和病毒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想到了赵婧和曲舒然，想到了很久以前主动感染病毒的自己。

她做了和赵婧一样的事。

8号实验室的隔帘全部被打开，里面只有带着防咬器守着林希的陆未，而林希本人则静坐在椅子上，身体连上了各种测试仪，科研人员会在外面观察疫苗使用的结果。

眼前人影憧憧。

林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

“各项指标稳定，168小时过去，林院长无变异迹象，各项组织检验呈阴性，无感染病毒迹象。疫苗1阶段测试成功！”

有人打开8号实验室的门，解开了林希身上的各种仪器。

林希看着涌进来鼓掌欢呼的人，眼前一片模糊。

末日爆发5年来，所有人都盼着这一刻。

林希从纷杂的人群里看到了陆未，他站在人群之外的角落。

林希慢慢走到他身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未毫无血色的嘴唇扯出一个微笑。

然后他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向对方问道：“衬衫的价格是？”

“哈……”林希气笑了，和笑声一起出现的还有眼泪。

疫苗在她身上成功之后就会进入下一阶段的临床测试，没意外的话疫苗项目即将成功了。

人类或许有救，可半感染者至今无解。

2033年也许没有世界末日，但一定没有林希的朋友了。

-

两个月后，疫苗投入量产，批量给军队使用。

后面的这些事林希没法干预，结束了手头的收尾工作后，林希马不停蹄地进入了灭毒素研究项目组。

当年黎明科研院里5个实验室，有4个都在进行灭毒素研究，然而丧尸病毒太过强悍，除了高温暂时没有特别有效的灭毒素。

林希从事的一直是疫苗研究，乍然接触这个项目，只能像个新人一样先熟悉之前的科研成果和案例分析。

也许是疫苗成功的好消息振奋了人心，在这一年年底，灭毒素初步成型。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希和陆未正在8号实验室同步学习灭毒素研究成果，喜报传来林希下意识跳起和陆未击了个掌。

手拍在熊偶手套上被软软地弹开。

好像在抖。

林希还没来得及为刚才的消息高兴，猛然发现那不是手套手感太好软嘟嘟地弹动，而是陆未在发抖。

他又在发抖。

可是，现在抗毒素和延缓剂已经直接吊在他身上时刻输送药剂了。

他依然在发抖。

林希目光滞了滞——

她几乎每天都和陆未见面，有些变化在她眼里没那么明显，可一旦回神时就会发现，有些变异特征已经蔓延到了外表。

林希摸了摸熊爪：“抗毒素研制出来后，我们都会进入半感染者研究组。再等等……”

很快有救了。

林希不是个会画大饼的人，后半句她没说出口。

陆未却明白，他定定地看着林希点了点头：“好。”

但行为却是把熊爪收了回来。

-

灭毒素研制成功后紧急投入武器研发，将灭毒素融合进武器里，通过杀死丧尸身上的病毒以消灭丧尸。

林希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

战争再一次出现在废土世界。

这次先机掌握在有关部门手里，他们派出的军队沿途消灭丧尸，把以丧尸为生化武器的基地一网打尽，逐渐收服各个基地。

陆未出不了8号实验室，但林希会把外面的战报告诉他。

她每天和陆未问候：“衬衫的价格是？”

陆未不厌其烦地回答，声音一天天沙哑下来，直到后面即使能快速反应，也要努力控制嘴巴才能说出话。

有点可惜，苦练几世的陆少将没有参加这场战争的资格，和被沙漠吞噬的兵王一样，没有机会参加这场战争。

-

2032年10月14日。

境内丧尸数量清零，回到地面指日可待。

-

2032年12月22日。

影像室里，躺着的人已经控制不了颤抖的身体，需要辅助工具固定才能看清影像。

郭行远把林希带到影像室外面才摇了摇头：“林院长熟悉半感染者的变异进程，不用我多说了。”

林希低垂着眼皮。

郭行远：“灭毒素并不适用于半感染者，他们的器官或多或少受到了病毒感染而停止了运作，即使杀死那些病毒，已经变异的器官不会恢复了。”

林希小声道：“我知道的。”

丧尸病毒的感染进程不可逆，病毒一旦进入血液循环变成丧尸只是早晚的事，除非提前注射了疫苗产生了有效抗体。

郭行远依然叹气：“其实，所有半感染者都没有挺过一年，早已变异被销毁了。只剩陆少将……”

林希坚持用烈性药剂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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