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云之羽32

“她有问题。”

回到徵宫时，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正响，宫远徵脱下沾染霜雪的衣物，笃定道。

即使看不见，栖月依旧轻车熟路瘫在软榻上，抱着软枕，宫尚角为她盖上毯子，细心地掖好边角。

“若是谁都能随意寻个偏僻路径，避开守卫，宫门的岗哨也不必存在了。”宫尚角在一旁坐下，目光仍旧停留在栖月身上。

栖月看不见，却能听见上官浅的声音——清脆又温柔，似素手轻拨琴弦，好听极了。

“她来医馆有什么目的呢，真的是为了调养身体？”

宫远徵看她：“不可能，真要在意，那日医侍把完脉她就该讨要方子，何须拖延至今。”

栖月下巴抵着软枕，回忆起上官浅说得“崇拜宫二先生”，光听声音好似也能窥见她娉婷姿态，不知怎的，当时她居然有些不舒服，心脏好似被细针刺了一下。

炭火是不是太暖和了，她觉得有点闷，抬脚将毯子踢开。

宫尚角眼明手快接住即将滑落在地的毯子，眼眸轻转看她：“怎么了，毯子厚重了？”

“有点热。”栖月兴致缺缺。

宫尚角不得其解，便起身将窗户开大了些，冰雪气息将屋内的暖意冲散些许，烛火摇曳，宫远徵悄然拉了拉衣襟，呼了口气。

“上官浅说，她崇拜你，宫远徵说她喜欢你她也没反驳。”

栖月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宫尚角讶异一瞬，没想到栖月居然提起了这件事，似乎还有些不开心——不对，是很明显的不开心。

“措辞罢了，当不得真。”宫尚角说道。

看栖月在意的模样，宫尚角心底涌起陌生的甜意，眼底黑潭倏地漾起一圈涟漪。

宫远徵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哪里不对，反正他就是觉得很奇怪。

“我哥这么厉害，有姑娘爱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你说自己是天才，有没有姑娘喜欢你啊？”

“咳，”宫远徵摸了摸鼻子，不去看栖月，“她们喜欢不喜欢，关我什么事，知不知道的，也没什么区别。”

好奇怪，怎么扯到自己身上去了。宫远徵转移话题：“哥，要不要派人盯着上官浅？”

宫尚角点头：“嗯，仔细点，别被发现了。”

三人说了会便各自歇息，宫尚角在徵宫有专门休息的房间，夜色已深，他便歇在了隔壁。

几盏烛火散发着微弱光晕，细纱重幔下，床上的人儿陷入梦境，额上渐渗细密汗珠。

黑暗如潮汐席卷天地，窒息感充斥着胸腔，心脏在沉闷中一下、一下缓缓跳动。

失真的声音从四面涌来，忽远忽近，好似恶作剧般萦绕作弄。

“百花楼不养废物，你若学不会，便去接客...”

“你长了这样一张脸...何愁未来呢？”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栖月惊恐环顾四周，发现根本看不到边际，黑暗是这里的本色。

“羽公子是你的机会，好丫头，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羽公子？羽公子是谁？

脑袋蓦然钝痛，栖月忍不住抱着脑袋。

“姑、姑、姑娘，在下失礼了。”

随后又变幻为不同混乱的声线。

“公子能不能不走...”

“你以为宫门是这样好进的？”

“我有些冷...公子可否帮我暖暖身子...”

“月儿，我绝不负你...”

你是谁，为何唤我月儿？

从来没有人这般叫过她，就连宫远徵和宫尚角都没有！

宫远徵...宫尚角...？他们是谁？

栖月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一点微光亮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逐渐晕染，直至露出这里的全部颜色。

她，能看见了？

渐渐退散的黑暗中，有一高大身影踱步而来，墨发垂肩，眉眼清润多情，含笑望她。

“你是谁？”栖月怔然看他。

浓密的眉，多情眼，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渐渐清晰。

他伸出手，指尖距离她不足一寸，却半点没触碰到她的肌肤。

“月儿，我绝不负你。”

他的眼睛是那样缱绻含情，纯粹得几乎要将人淹没，栖月几乎快溺毙在这目光里。

“你是...宫子羽...”

“你是，宫子羽。”

他依旧伸着手，仿佛等着栖月去牵，整个人却缓缓向后远离。

方才出现的光亮随着他的远离寸寸消散，那无边的黑暗再次席卷，栖月慌乱抬手想要抓住他。

“宫子羽！”

“宫子羽！！”

他表情未变，却在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泯灭的刹那彻底消失，栖月的世界再次陷入无边的漆黑沉寂。

“宫子羽！”

栖月忽然醒来，尖叫着揪住眼前衣襟，汗水沾湿了她的额发，脸颊雪白苍惶，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前的衣襟金纹精致繁密，华光细闪，鼻尖还能嗅到一股微苦的香气。

惊慌还未平复，脑中混乱极了。

栖月听到一道冷得快要结出冰棱的声音：“宫子羽？你做梦都在想着他？”颇为咬牙切齿。

栖月茫然抬眼，看见了一张俊秀冷傲的脸。圆润微挑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她，眼底好似有些微晶莹水润之色闪动。

“我...？你...？”

这双眼睛更凶了，嫣红的唇嘲讽扬起：“怎么，被抓到现行，话都不会说了？”

栖月呆呆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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