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陈情令25

宴席还在继续，聂星水被这酒气熏得头疼，悄然离场。

秋千悠悠晃着，聂星水闭着眼睛散散酒气。

身后陡然响起一阵窸窣脚步，聂星水呼吸一顿，一双手掌轻轻按住她的背脊，轻轻向前推去。

清风拂面，额前碎发被吹起，聂星水微微睁开眼：“你来做什么。”

那双手掌很是温暖，聂星水却觉得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小姐……”

“金公子，你如今已今非昔比，不必再如此唤我。”

“星水……”

聂星水双脚点地，蓦然站起转身，看见了他黯然失色的眼眸。

“他们都夸你，忍辱负重，可我却觉得心狠。”

面前少年一袭灿金华服，胸前是层层叠叠的金星雪浪纹样，额间一点鲜红朱砂，五官俊美温润，最是惹眼不过。

金光瑶心中一痛，急忙辩解：“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是有苦衷的！”

听着他所谓的苦衷，把他自己描述得多么多么委屈，好似千错万错都不是他的错，好似所有人都在逼迫他。聂星水愈发失望。

聂星水言语犀利：“我大哥，可曾看不起你？”

金光瑶摇头。

“我呢，我和二哥可曾看不起你？”

金光瑶紧咬唇瓣，又是摇头。

“你说，在不净世，谁欺负了你，我现在立即把他绑来，与你对证。”

金光瑶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不净世的三位主子重用他，底下的人又哪敢给他难堪。

只是，除了不净世，哪里都看不起他。

所以，他恨，他恨啊。

被踹下金麟台的那一天，成了日日夜夜困住心脏的梦魇，叫他寝食难安，叫他咬牙切齿。那刻骨的羞辱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肺腑。

“不一样的，你不明白。”

金光瑶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甚至有一丝难以发觉的乞求，“你，还有二公子、聂宗主都待我很好，但我不甘心，我身上流淌着金氏血液，凭什么就要永远低到尘埃，永远活在金氏光芒的阴影里！”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充满了不甘与挣扎。

“星水，你生来就是聂氏的三小姐，众星捧月，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又忍受了多少。”

聂星水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与野心，心中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我是不明白。”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金光瑶心慌，“我知道你的不甘，可为何证明自己的方式，一定要是背弃和算计，需要踩着那么多的人命才能达成。”

“你放走薛洋，那些被炼化成傀儡的亡魂，他们的血，难道就能洗刷你的耻辱？”

她微微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华服加身的少年，看到了当初那个在不净世勤勉恭敬、眼神清亮的孟瑶。

声音落在金光瑶耳中，震聋发聩：“如今的你，让我觉得陌生。金光瑶，我竟从未看清你。”

“星水……”金光瑶嘴唇翕动，未曾想到她竟堪破了自己一切，叫他不堪羞愧的同时，也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脸上的痛苦与激动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你说得对，星水。”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然，“或许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

他向前一步，日光照在他华美的金星雪浪袍上，却仿佛照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

“你说我不择手段，说我踩着人命……可这世道何尝不是如此？

区别只在于，他们有能力让自己的手段看起来冠冕堂皇，而我还做不到那般彻底，还会在你面前感到羞愧，还会奢望你的理解。”

“如今好了，你看到了全部的我，肮脏的、不堪的、扭曲的……倒也痛快。”

聂星水话都不想再说一句，决然转身，再未回头。

金光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在看自己已然注定、无法回头的前路。

下一秒，唇角再次勾起，他又成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润笑意、举止得体的金光瑶，再次返回席间，左右逢源。

这厢，聂星水一腔郁火难泄，脸色沉得吓人，一旁聂氏子弟不敢招惹，皆躲了过去。

魏无羡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好啊，终于逮到你了！星水，你越来越不讲义气了，偷偷溜走还不叫上——”我一起……

看着她的脸色，剩下的话全被吞了回去。

见到他，聂星水脸色略微好转。

魏无羡小心翼翼道：“你不开心呀？”

聂星水点头，手臂一撑坐在廊下栏杆上，魏无羡也跟着坐下。

“跟我说说呗，谁惹你不开心了，我去揍他一顿。”

聂星水摇头：“我要是想揍他，早就揍了。”

魏无羡问：“唔，是很特别的人？”

聂星水道：“不是。”特别的是孟瑶，而不是金光瑶。

魏无羡用尽浑身解数，终于逗得聂星水展颜一笑，这才夸张拍了拍胸脯：“姑奶奶，逗你笑可真难。”

随意地晃着悬空的双腿，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摸来的草叶，魏无羡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你今晚在宴席上那番‘招婿’的言论，可真是石破天惊啊。”

他眨眨眼，带着几分戏谑，却又仔细留意着聂星水的神色：“啧啧，也不知道将来是哪位勇士，有这个胆量和福气，‘嫁’到你们不净世来。”

他故意把“嫁”字咬得重了些，带着促狭的笑意，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聂星水随意道：“我还懒得招赘呢。”

“别啊，总得给旁人一些机会不是。”

魏无羡歪头笑着看她。

聂星水心一动，她知道魏无羡要说什么了。

果然，魏无羡笑得张扬肆意，眼底漾着认真：“你看我，行吗。”

不等聂星水说话，魏无羡率先大胆抵住了她的唇，看着她瞪得圆溜的眼睛，他俏皮眨眼：“第一，我不姓江，孑然一身，来去自由，随时可以赘进来。

第二，我修为尚可，容貌嘛，自然是顶顶俊俏喽～

第三，我很好养活的，哪怕你每天只给我一个馒头，我也一心一意跟着你哦。”

等了几秒，见他不再说话，聂星水这才拿走他的手指，“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赘进来的。”

魏无羡心如擂鼓，喉间发紧：“那、那你答不答应嘛，不答应的话，我可就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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