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烧太干净了
警灯无声闪烁,将烧得焦黑扭曲的厂房骨架与满地狼藉映成幅地狱绘卷。空气里裹着浓烈的焦糊味、化学品的酸腐气,还有塑料和有机物烧透后的怪味,呛得人鼻腔发疼。
周幸以叼着支薄荷味棒棒糖,跟技侦、消防火调人员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废墟里。手电光柱扫过之处,尽是坍塌的管道、融成一滩的金属罐、烧得只剩灰的杂物堆——火势太猛,能留证据的物件几乎全成了焦炭。
“周队,”戴防毒面具的技侦从塌陷物里扒出块扭曲金属残片,“看这固定结构,还有旁边的冷凝管碎片……之前绝对有化工级反应装置。虽说烧没了,但地基布局和残留物性质,符合小型非法加工点的路数。”
消防火调专家也走过来,指着只剩钢筋骨架的区域:“起火点就在管道密集区,火势蔓延得邪乎,助燃剂可能就是管道泄漏物本身。这场火烧得太干净,几乎没什么有效线索。”
周幸以吐掉糖棍,用脚碾了碾焦黑地面,眉峰一挑:“桑榆说她就点了管道,离那些玻璃玩意儿远着呢。这火能烧得连墙皮都不剩,是赶上老天爷帮忙,还是有人嫌咱们查案太费劲,特意来清现场?”
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震起来,屏幕上跳着“孟凡”的名字。
“喂,周队,现场瞧着是不是特壮观?”孟凡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股按捺不住的急切,像揣了满肚子话等着倒。
“壮观,跟你老家年三十烧秸秆似的,就是味儿差远了——呛得我嗓子快冒烟。”周幸以扯了句闲篇,指尖在焦黑墙面上敲了敲,“有屁快放,这儿蚊子比证据多,再磨蹭我得喂蚊子了。”
“我这儿有大发现!”孟凡语速瞬间飙升,几乎要冲破听筒,“陈银翔公寓搜的那袋‘碧水’,成分分析出来了!跟你之前给的、桑榆在湖边捡的那粒,主要活性成分高度一致!但是——”
“但是是高仿次品,工艺糙得像没断奶的学徒做的,对吧?”周幸以直接接过话头,眼神沉了沉,手电光扫过地上一滩凝固的黑色残渣。
“嘿,你怎么知道?”孟凡愣了半秒,随即加重语气,“这玩意儿药效疯涨,成瘾性直接翻了倍!副作用和危险性更是往死里窜!国际刑警那边的原版‘碧水’虽说害人,但工艺好歹稳定;陈银翔吸的这个,成分杂得像大杂烩,提纯步骤怕是省了一半,极不稳定!”
他顿了顿,声音里裹着后怕:“吸这玩意儿的,不出三天就得冒暴力倾向,严重的能看见幻觉,器官衰竭速度比原版快两倍!简直是移动炸药包!陈银翔之前那疯样,多半就是这劣化版给闹的!”
“要是流出去,比原版危害大十倍都不止,跟生化武器没两样。”孟凡喘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凝重。
周幸以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机身边缘,目光重新投向这片被大火啃噬的废墟。
桑榆笔录里的可疑设备、湖边的那粒“碧水”、陈银翔的疯癫……零散的线索在脑子里飞速串连,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攥着线。
夜风穿过焦黑的钢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低笑。他沉默几秒,对着电话那头笑了声,笑声里没半点暖意:“老孟,北美那边卖‘碧水’的势力,国际刑警透了多少底?”
孟凡叹了口气,声音沉下来:“什么都没说,只拍了句‘信息绝密’——我磨了半天,连对方代号都没问出来,跟捂了块铁板似的。”
电话里短暂安静了两秒,只有电流的细微杂音。周幸以眯眼看了看远处扭曲的钢架,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晚上吃啥:“对了老孟,桑榆被绑那事儿,有点意思。”
“嗯?”孟凡那头应了一声,听着像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那边动手的货色,消息灵通得吓人啊。咱们这边刚摸到‘碧水’的边儿,还没等捂热乎,洛城那边道上卖货的倒像是提前收到了风。”周幸以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可话里的钉子却精准地砸了过去,“这通风报信的效率,快得让我有点怀念咱们局里内网的通知速度了。”
电话那头,孟凡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片刻后,他的声音传回来,先前那股咋咋呼呼的劲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冷静:“……行,明白了。我这边会好好梳理一下,尤其是……近水楼台的那些。”
“嗯,”周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梳理得干净点,别让什么不该沾的灰尘,迷了自家人的眼。”
电话两端,两个老刑警都没再说话,却都感觉到那股沉甸甸的寒意 —— 这看似顺利的破案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泥潭。
……
桑榆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进别墅大门的,每一步都像跋涉在泥沼里。玄关璀璨的水晶灯光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定制香氛扑面而来,却无法穿透她骨髓深处渗出的、源自昨夜逃亡的刺骨寒意。
“榆榆回来啦?”母亲陈雅芝正从旋转楼梯上走下,一身丝绸家居服熨帖得体,她身后跟着端着茶点的家政阿姨,“张师傅刚炖好燕窝,还温着,过来喝一点?”
桑榆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妈,爸,我吃过了,就是加班太累了,先进房睡了。”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树皮。
“加班?”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桑明远放下手中烫金封面的财经杂志,起身时,定制西装的衣摆轻轻扫过沙发的扶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走到桑榆面前,目光落在她沾了点灰尘的裤脚,眉头微微蹙起:“昨晚怎么也没回来?管家说你房间的灯一夜没亮,我早上让司机去警局门口绕了一圈,也没见你的车 —— 你以前就算在外过夜,也会给家里打个电话。”
桑榆的心猛地一紧,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昨夜被绑走时太过仓促,周幸以带着全队疯找她,连监控都翻到了三天前,根本没人顾得上通知家里;而原主以前也常因为跟朋友泡吧、看展,玩到深夜就干脆在外过夜,有时甚至连电话都不打,父母虽有不满,却也渐渐习惯了她的 “偶尔失联”,竟没发现这次的异常。
她咽了口干涩的喉咙,避开桑明远的目光:“昨晚忙到后半夜,就在队里休息室凑活了一晚,忘了跟你们说…… 对不起啊爸。”
“在队里凑活?” 陈雅芝立刻皱起眉,拉着桑榆的手腕就要往厨房走,“那怎么行?休息室的床那么硬,你肯定没睡好。我这汤马上就好,你喝一碗再去睡,不然胃该不舒服了 —— 张厨今天还做了你爱吃的蟹粉小笼,我让他热着……”
“妈,真不用了。” 桑榆轻轻挣开她的手,脚步虚浮地往楼梯走,“我现在头有点晕,只想躺会儿。”
桑明远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强硬:“榆榆,跟你说过多少次,警局那地方又累又危险,你犯不着遭这份罪。你要是不想去公司帮我,爸给你开个画廊,或者去国外旅旅游,怎么都比天天熬夜加班、连家都顾不上回强 ——”
“爸,我现在只想睡觉。” 桑榆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抗拒。她知道父母是为了她好,可现在的她,既没力气解释自己经历的惊魂一夜,也没心思讨论未来的规划 —— 她只想躲进房间,在柔软的床上暂时逃离那些噩梦般的画面。
陈雅芝拉了拉桑明远的胳膊,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他 “别再说了”,又对着桑榆的背影柔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让张厨把汤和小笼包放在保温柜里,你醒了要是饿,随时叫我们。”
桑榆没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一步一步走上旋转楼梯。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定制的大床占了半个房间,床上是她最爱的真丝被褥,连床头的香薰机都还在缓缓冒着白气,散着助眠的薰衣草香。她连鞋都没脱,也没力气换衣服,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身体陷进床铺的瞬间,所有的疲惫、恐惧、寒意都涌了上来,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她甚至没来得及拉上被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带着近乎虔诚的祈求,微弱却执着:案子破了…凶手抓住了…那个无头的女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吧…这次…总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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