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关键在她?
天光从破败的厂房屋顶缝隙漏下来,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动,像无数细微的生命在垂死挣扎。
泵房里的打斗喧嚣已然沉寂,只剩下警察们有条不紊收尾的脚步声和偶尔压低的交谈。
“没想到那个后勤处的这么厉害,不是都说她是花瓶吗……看着弱不禁风的,刚才那一下真够猛的。”一个年轻警员一边给证物贴标签,一边忍不住对同伴嘀咕,“你看见没?她扯断那铁链子的样子……我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
“嘘!小点声!”年纪稍长的警员警惕地瞥了眼周围,“周队请来的人,能是普通花瓶?重案组那帮眼高于顶的都没吭声,咱们别瞎议论。”
……
张建国和张晓军被分别塞进两辆警车。张晓军还在不甘心地扭动,手腕被铐在背后也不安分,污言秽语不断:“艹!你们知道老子背后是谁吗?等着!都给老子等着!”旁边的警员不耐烦,用膝盖顶了他一下:“消停点!再闹有你好受的!”
而张建国则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异常安静地蜷在后座。
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只有眼皮偶尔掀起一条缝,浑浊的眼珠迟缓地转动一下,那眼神旧得像生锈的刀片,冰冷、麻木,又带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死寂,扫过外面忙碌的人群,又缓缓合上,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地方……嚯!”刘海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一滩看不清成分的污渍,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着自己喷了过量发胶、纹丝不乱的发型,“这简直是生化危机现场遗留下来的吧?回去我这头发得用进口发膜深度护理三遍!不,五遍!”
他蹲下身,戴上无菌手套,屏住呼吸仔细勘查墙角那个隐蔽的暗格,“藏得真够刁钻的,老狐狸成精了这是。”
林佳利落地清点完现场人数和主要证物,一扭头正看见张晓军隔着车窗还在梗着脖子瞪眼,眼神怨毒。
她几步过去,手里的硬壳记录本“啪”一下不轻不重地敲在车窗框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吓得张晓军猛地一缩脖子,“看什么看?省点力气,待会儿进了审讯室有你说的!”
周幸以的右手拇指已经由随队医生做了紧急处理和固定,肿得老高,皮肤绷紧发亮,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剧痛不存在。
他没有立刻去审问主要目标,反而先走向靠在警车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桑榆。
夕阳的余晖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削弱了那份惊魂未定的脆弱感,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状态。
“怎么样?”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探究。
刚才泵房里那个瞬间爆发、眼神冰冷凌厉、一招制敌的“桑榆”,与眼前这个温吞的女孩,气质截然不同。
常年在危机边缘锻炼出的直觉告诉他,那绝非简单的肾上腺素爆发所能解释。
桑榆像是被惊了一下,猛地站直,结果牵扯到不知哪里的肌肉,细微地抽了口气:“没…没事,周队。”
她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直视周幸以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血止住了,缓一下就好。”
“没事就好。”周幸以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回去多吃点补补,嘴唇都白了。”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目光却落在她依旧有些发颤的手上,“刚才,反应很快,谢谢。”
他指的是千钧一发之际两人那几乎天衣无缝的配合。
桑榆本来心脏高悬,以为他会追问她刚才那判若两人的爆发,没想到他只是道谢。她耳根微微发热,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应、应该的。”
周幸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关押张建国和张晓军的警车,语气瞬间冷硬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佳,李铭,准备一下,分开审,重点,张建国。”
桑榆靠在微凉的车门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依旧过速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她在心里小声呼唤,带着点后怕和依赖:影姐?你还在吗?
【嗯。】一个冷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回应,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刚才……太冒险了!万一你没成功,或者他们还有别的武器……】桑榆回想起来,那冰冷的刀锋和张晓军狰狞的表情依然让她脊背发凉。
【机会只有一瞬,周幸以创造了机会,我必须抓住。】桑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冷静地分析,【而且,他比我想的靠谱,拇指说卸就卸,动作够狠,判断也准,是个能合作的。】
【合作?】桑榆有些茫然,【影姐,你到底想查什么?你好像……一直在找什么,或者躲什么?】她能感觉到桑影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她,几次危机关头都是桑影出现才化险为夷。
桑影是可靠的,这一点她毫不怀疑。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桑影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巨大的、危险的秘密。
【影姐,】桑榆在心里认真地说,带着恳求,【我们可以多一点信任吗?我们俩是一体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分担,我不想每次都这样糊里糊涂地陷入危险,又糊里糊涂地被你救下。】
脑海中的沉默持续了几秒,桑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这件事牵扯的水太深,背后的东西远超你的想象,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我必须确保……我们有足够的准备,才能走下一步。】
【准备?什么准备?】
【可靠的同伴,足够的力量,以及……确凿的、能一击致命的证据。】桑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在此之前,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保护好你自己,就是目前对我最大的帮助。】
桑榆能感觉到桑影的决绝,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把满腔的担忧和疑惑压回心底。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照得张建国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他戴着镣铐,慢吞吞地坐下,姿态甚至带着点诡异的从容。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瞥过周幸以包扎固定的右手,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难以界定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周幸以没任何寒暄,直接将田小雨生前的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与眼前这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张建国眼皮耷拉着,瞄了一眼,声音沙哑迟缓:“警官,这女娃子是谁啊?我不认识。”
林佳在一旁猛地一拍桌子:“张建国!你少装糊涂!证据确凿!是你杀害田小雨,取走她的脑垂体!还狡辩!”
张建国掀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林佳,像看一个不懂事瞎吵嚷的后辈:“小姑娘,火气别这么大,什么杀害?什么脑垂体?我老了,耳朵背,身体也不好,听不明白这些吓人的话。”
他甚至配合地轻轻咳嗽了两声,显得十分虚弱可怜,“我就是个黄土埋到脖子的孤老头子,被我那黑了心肝的侄子骗了,卷进这掉脑袋的事情里,你们该去问他,找我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用?”
他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罪责一股脑推给了张晓军。
周幸以身体前倾,受伤的手随意搭在桌面上,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二十年前,七个女孩连环失踪案的时候,你也是用假死这一招金蝉脱壳的吧?玩得挺溜,瞒天过海这么过了二十年。”
张建国脸上那点微弱的活气彻底消失了,他像一口枯竭多年的老井,深不见底,毫无波澜:“警官,你说什么二十年前?什么七个女孩?我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警方给我定了死亡状态,我怕啊,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地讨饭苟活,最近才准备回老家等死,投奔亲戚。”
“是吗?”周幸以冷笑,对后做了个手势。
很快,李铭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进来,里面是一个蓝色账本。
看到那东西,张建国搭在腿上的干枯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像是戴了面具,死水微澜。
“这些,”周幸以的指尖点了点证物袋,发出轻微的叩击声,“你的账本,记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流水吧?还有这些收据……虽然过去很久了,但现在的笔迹鉴定,可不是二十年前能比的。你假死脱身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查,一笔一笔算。但你觉得,你那些还没落网的老朋友,看到这些东西重见天日,会怎么想?是会念旧情保你,还是让你彻底闭嘴?”
张建国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他低着头,脖颈嶙峋的骨头凸出来,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审讯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缓慢的呼吸声,带着老人特有的痰音。
许久,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竟然迸发出一种诡异的、近乎癫狂的虔诚光芒,浑浊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两簇鬼火:“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那不是药!那是恩赐!是通往永生神域的阶梯!田小雨……她是被选中的圣洁祭品!她的牺牲是光荣的!是无上荣耀!她的血,她的精髓,将会帮助……帮助真正的大人物触摸神域,获得新生!你们这是在亵渎神圣!是在阻碍伟大的进化!”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一些晦涩难懂、充满宗教狂热和神秘主义的词语,什么“纯净之血”、“神之阶梯”、“古老盟约”、“进化之匙”,眼神狂热而偏执,唾液星子从干裂的嘴角溅出,仿佛彻底沉浸在一个虚幻而疯狂的信仰世界里。
周幸以和林佳对视一眼。这是个硬骨头,而且是个被洗脑极深、思想钢印打到灵魂深处的疯子。
用常规的审讯方法,恐怕很难撬开他的嘴,他可能早已脱离现实,活在自己编织的虚幻神话里。
周幸以改变了策略,突然打断他的疯言疯语,单刀直入:“这次,又是谁点名要桑榆?”
听到“桑榆”这个名字,张建国狂热的念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难以掩饰的疑惑,甚至有……一丝令人不适的贪婪?那表情变换极快,却清晰地落入了周幸以眼中。
他死死盯着周幸以,干瘪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点波动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他重新低下头,变回那副油盐不进、装疯卖傻的样子,嘟囔着:“不知道……都是晓军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神会惩罚你们的……”
但那一瞬间的异常反应,已经足够让周幸以确定——桑榆,绝对是关键中的关键!
林薇薇案中,有一波人“救”了她,至今没确认是谁,而这次张建国叔侄也冲着她来……
两次绑架都指向她,绝非偶然,而且似乎深深触及了张建国乃至其背后那个疯狂势力某种核心的、甚至是禁忌的利益或秘密!
周幸以眼神冰冷,他站起身,对林佳说:“让他自己继续做他的永生梦,我们去会会张晓军,看看他的嘴是不是比他的骨头还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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