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进宫面圣？

顾山月的【梭云坊】刚挂上匾额，还没择吉开张，将军府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那日傍晚，顾山月正掂量着店里刚送来的绣帕样品琢磨款式，就听门外马蹄声疾，然后是熟悉的、沉稳而极具存在感的脚步声踏入府门。

她下意识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摆出惯常的、带点虚假殷勤的笑容迎出去。

叶淮然风尘仆仆，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他目光扫过院内，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将军回来了。”顾山月福了一礼，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过分热络，也不失礼数。

“嗯。”叶淮然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解下披风递给迎上来的侍卫，视线掠过她，看向她手中的绣帕，“折腾得倒挺像回事。”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是讽。

顾山月早已习惯他这调调，笑眯眯地接话：“托将军的福，总算有点样子了。将军舟车劳顿，可用过晚膳了？我让厨房准备些……”毕竟是自己的东家债主，热络些，不和钱过不去。

“不必。”叶淮然打断她，径自往书房走去，“军中尚有事务处理。”

擦肩而过时，顾山月似乎闻到他身上除了风尘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清苦的药草香。他去做什么了？她心下疑惑，但看他那副分明写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扰”的冷硬背影，很识趣地把疑问咽了回去。

也好，公私分明，银货两讫，正是她想要的。

她暗叹一句，转身继续忙活她的去了，只是心底那点关于“私事”的疑云，又浓了几分。

叶淮然归来不过两日，一桩惊天动地的消息便炸响了京城——洪湖镇数十名百姓，千里迢迢赴京，敲响了登闻鼓，呈上了血泪斑斑的万民折！

折子中，泣诉了洪湖镇官府与员外勾结，强抢百姓为妓的丑恶行径，对镇国将军智破奇案以及将军夫人以身犯险的种种给予了莫大的感激，这一行人皆是贫弱百姓，几家凑了盘缠，一路步行上京，行了月余的路，其间艰难困苦自不必细说，一同递上来的还有洪湖镇百姓的匾额，上书“镇国护民”四字。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皇帝陛下闻奏，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召见叶淮然夫妇，亲自嘉奖。

进宫面圣？

这是顾山月从没想到的事情，她心下惴惴，下意识看向叶淮然。后者却只是平静接旨，仿佛早有预料，淡淡一句：“准备一下，三日后入宫。”

三日后。

勤政殿内，檀香清冽，书卷气与权力威压交织。

紫檀木御案之后，坐着当今天子秦朝。年方三十，面容俊朗，眉眼间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深沉与掌控一切的威仪。

能坐上皇位的，自然是个人物，他本是先皇第八子，生母只是区区嫔妃，母族也不显，继承大统怎么也轮不到他。但是时事造英雄，先皇病重之时，太子监国，行事暴戾，手段狠辣，还残杀手足，平日里最最安分老实的六皇子被他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夺了封号下了诏狱，六皇子也是硬气的，自尽狱中，死不肯认罪，这一下可惹恼了其他皇子，人人自危：你还没当上皇上就这般行事，真坐上皇位还得了？！

于是乎纷纷揭竿而起，各自成势，天下大乱，这其中八皇子从最不让人看好一路招兵买马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拉拢人心，也是这时叶淮然投到其营下，立下赫赫战功，终于助其斩杀太子安定四方，确定了这天下共主的地位。

下首已经立着不少官员，气度不凡，显然皆是重臣。

顾山月穿着正式服制，跟在叶淮然身侧，垂首行礼，心怦怦直跳。她还是第一次面圣，更是第一次踏入这帝国权力的核心之地。她能感觉到天子目光的审视，如同实质般落在身上，让她不敢有丝毫差错。

行礼，赐座。

秦朝显得颇为随和，在说了一些嘉奖之语后，目光落在顾山月身上，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她，忽然抚掌大笑，指着叶淮然道：“好啊子衿！怪不得朕屡次给你赐婚你都推拒，军中也不叫人近身伺候，原是家中早已藏了这般一位貌美贤妻！瞒得朕好苦啊！”

“子衿”是叶淮然的字，天子直呼其字，亲昵之意可见一斑。

顾山月垂眸，安静听着，心下却微讶于这两人之间超乎寻常君臣的熟稔。

秦朝言罢略一停顿，目光再次转向顾山月，笑意加深了几分：“朕还听闻，夫人在子衿‘战死’后，守节三年，坚贞不渝，还得了贞节牌坊？”

顾山月眉头一挑，没想到皇上竟然连这样微末的小事都清楚，虽不明就里还是恭敬点了点头，但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侍立在侧的礼部尚书王大人立刻上前一步，激动地附和：“回陛下，千真万确！叶夫人年轻守节，贤良淑德，堪为天下女子典范！”

顾山月讶然，这老头，怎么比自己还激动？

“老臣正欲请示陛下，是否御笔亲题，立碑嘉奖，以彰其德，教化天下，匡正妇道！”王尚书继续眉飞色舞道。

“轰——”  的一声，顾山月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立碑？嘉奖？天下典范？还匡正妇道？！

这老头，没事儿吧！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王尚书此提议无疑是把女子守节之事再推上一个新高度，让本就失独的可怜女子们能走的仅有守节一条。

旨意一下，女子贞洁更是大过天，她几乎能想象到，一旦她此刻跪下谢恩，那座冰冷的、用她名义立起的石碑，将来会压垮多少女子的脊梁，吸干多少鲜活生命的血！

这个变故冲击的她忘了恭敬，下意识抬眼看向上首的帝王，却见秦朝正眯着眼点头，看样子好像对这个提议很满意。

不行！绝对不行！

可她该怎么拒绝？这是圣意！是御前！一旁还站着虎视眈眈的礼部尚书！拒绝天恩，轻则斥责，重则……她不敢想。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叶淮然，希冀他能说点什么。

他却只是微垂着眼睑，面容沉静如水，仿佛谈论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那份置身事外的冷漠，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是了，他怎会帮我？这是无上殊荣，身为自己“夫君”的他也乐见其成吧。

巨大的恐慌和孤立无援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指尖冰凉，甚至微微发抖。


　　(https://www.02shu.com/5041_5041011/1111112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