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群起攻之

“放你娘的狗屁！”

如同平地惊雷，北疆副将周虎猛地踹开身前的案几，豁然起身！黑脸膛因暴怒而涨得紫红，颈间刀疤狰狞跳动，他指着安娇宁，声如洪钟，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老子不会品画？不懂音律？老子会杀人！会杀突厥狗！会杀叛军！没有老子在前线‘只会打打杀杀’，你们这帮龟缩在后方的‘诗礼传家’的货色，早被人剁成肉泥了！还品画？品你娘的裹脚布去吧！”

“周将军息怒！”孙长峰急忙高声制止，额头青筋直跳。

“息怒？老子息不了！”另一位脸上带着深刻箭疤的将领也拍案而起，声音嘶哑却充满血性，“嫌弃我们一身血腥气？这血腥气是敌人的血！是保护你们这些酸腐文人时溅上的血！邙山突围，老子肠子流出来用手塞回去继续杀的时候，你怎么不来跟老子讲讲诗词歌赋？！”

户部尚书苏文清，这位寒门出身跟随皇上一路上位的文官也缓缓站起身，他面色冰冷，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直刺孙长峰：

“侯爷，令嫒此言，已非年幼无知，而是心存偏见了！按安小姐的意思，莫非只有熟读诗书、懂得风花雪月才配称为‘国之栋梁’？那我等这些寒窗苦读、幸得陛下赏识的寒门子弟，以及叶将军这般于国有救驾定鼎之功的武将，在侯府眼中，是否都算‘粗鲁不堪’、‘不配与世家同列’？陛下破格提拔我等，在安小姐看来，竟是‘赏赐过厚’了？”

还得是文人说话，绵里带刺。

这话太狠了！直接上升到质疑皇帝用人、挑拨君臣关系的高度！而且将全体寒门子弟和军功集团都拉到了安娇宁的对立面！

霎时间，所有凭借军功或科举晋升的新贵官员、将领集体愤然起身！

他们或许来自天南地北，性格各异，但此刻同仇敌忾，怒火熊熊！那股凝聚在一起的、从底层厮杀出来的凛冽气势，瞬间压得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牌勋贵喘不过气！

“岂有此理！黄口小儿，安敢如此！”

“我等效死力于王事，竟受此羞辱！”

场面彻底失控！已经不是安娇宁个人失言，而是靖安侯府的态度引发了新贵集团的集体愤怒！

顾山月轻轻耸肩，转头朝叶淮然俏皮眨眨眼，满眼得色：瞧瞧，不必咱们出手了。

安娇宁被这阵仗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想往谢恒身后躲，却见谢恒也面色沉凝地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不赞同。

她彻底慌了神，这才意识到刚刚说的话的严重性：“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爹…我不是…”

孙长峰脸色铁青，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本已将局势稳定下来，却没算到顾山月竟如此刁滑，用一番以退为进的话，轻易就将娇娇引到了所有新贵的对立面！他知道，今日若不能平息众怒，靖安侯府必将名声扫地，甚至可能引来陛下的不满！

他猛地站起身，先是对着暴怒的周虎、苏文清等人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周将军！苏尚书！诸位大人！请息雷霆之怒！千错万错，皆是本侯教女无方之过！”

随即，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对着安娇宁厉声喝道：“孽障！跪下！”

安娇宁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孙长峰痛心疾首，声音沉痛却清晰地传遍暖阁：“小女娇蛮无知，口出狂言，亵渎功臣，动摇国本，其行可憎，其心当罚！本侯绝非此意！靖安侯府对陛下忠心耿耿，对诸位功臣更是敬重有加！今日之过，皆系于她一人！本侯在此立誓，必以家法严惩这不肖女！禁足半年，抄写《忠臣传》百遍！望诸位大人看在老夫薄面，看在今日乃是宴会的份上，暂息怒火，容后本侯必携逆女，亲至各位府上登门谢罪！”

他这话极有水平：将过错全推给“无知女儿”，将自己和侯府摘出来；惩罚说得响亮，实则不伤筋动骨；强调对陛下的忠心和对功臣的敬重；最后以宴会为名，试图缓和气氛，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一面说着，一面再鞠一躬，安娇宁见状也连连对着众人鞠躬致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下她可不是装哭，而是真哭，又羞又愤，无地自容。

果然，他这番“深明大义”、“委曲求全”的姿态，让不少新贵们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毕竟，侯爷亲自鞠躬道歉，并承诺严惩女儿，面子算是给足了。

叶淮然冷眼看着这一切，知道这已是孙长峰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再逼下去，反而显得己方咄咄逼人。且今日最重要的目的是宴会的彩头，若真因此事而搅黄了宴会，丢了彩头，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衡量一番，缓缓松开捏着裂杯的手，淡淡开口：“侯爷既如此说，本将便拭目以待。但愿侯府家法，真能明事理，辨忠奸。”

这便是接过台阶了。

孙长峰暗自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叶将军海涵！”

叶淮然是在场新贵中龙首般的存在，有他发话，其余人员也不再说什么。

一场险些无法收场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但暖阁内的气氛依旧尴尬紧绷。

孙长峰心念急转，知道必须用更有吸引力的事情尽快冲淡这不愉快。他脸上强行挤出笑容，击掌唤人：“好了好了，些许插曲，万勿扰了诸位雅兴。接下来，便是今日的重头戏——‘梅林夺魁’！双人搭档，通力协作，最终胜者——”他示意侍从郑重捧上那鎏金锦盒，“便可赢得这株‘丹霞血茸’！”

那瑰丽如血、霞光流转的圣药再次成为焦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方才的怒气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

孙长峰笑着补充规则：“关卡设在梅林之中，有智取，亦有力敌，最是考较默契。不知哪位才俊淑女，愿拔此头筹？”

安娇宁已被丫鬟扶起，带到后堂整理妆发。

离去前，她回头看了顾山月一眼，那眼神阴冷怨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叶淮然看向顾山月，眼神深邃，带着询问。

顾山月迎着他的目光，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该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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