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失所望

不多时，丫鬟引着戚婉宁入园。

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戚婉宁除了发髻已作妇人妆扮，仍如记忆中那般明艳夺目，略施粉黛便光彩照人，美目流转间神采奕奕，朱唇微启似海棠初绽，笑时贝齿微露，灼灼生辉。

发间是一套赤金点翠南珠头面，正中赤金牡丹钿嵌着拇指大的南珠，珠光温润，两侧点翠嵌珠步摇，垂落长长珠串，随行动摇曳生辉。

身穿一袭海棠红织金锦裙，将她莹白的肌肤衬得宛若发光的羊脂玉，衣裙剪裁合体，勾勒出窈窕身段，袖口与裙摆金线绣缠枝牡丹，行动时金纹浮动。

这一身红妆金饰，穿戴在她身上丝毫不显俗艳，反添雍容华贵，明艳不可方物。

众人看到这样的戚婉宁，震惊不已。

她们原以为会看到一个颓然消沉的戚婉宁，没想到她并没有因嫁错人而有半分萎靡，脸上毫无阴霾，还是那个明艳灼灼，一出场就能轻而易举夺走所有人目光的戚婉宁。

苏清月面色微变，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眼底飞快闪过失望之色。

戚婉宁目光在苏清月脸上停顿了一瞬，然后移开视线，淡淡扫过在场的人，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大家怎么这样看着我？莫非我的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没有的事。”张绮兰迈步迎了上去，含笑道，“谢夫人，这些天大家都在担心你，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依旧容光焕发，也就放心了。”

戚婉宁故作不明所以：“瞧张姑娘这话说的，担心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就是……”张绮兰欲言又止，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苏清月抬起眼眸，满怀愧疚地看着她，关切地问：“戚姑娘，你近来可好？”

“我挺好的啊。”戚婉宁语调轻快地回应，而后眼神古怪地觑了觑她，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倒是楚少夫人，你为何这般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

苏清月脸色一僵：“戚姑娘，我……”

“戚姑娘？”戚婉宁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地问，“楚少夫人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苏清月被问得措手不及：“戚姑娘这话何意？”

“我是已出阁的女子，你对我若无不满，为何执意唤我‘戚姑娘’，却不肯称一声‘谢夫人’？”戚婉宁迈步走向她，双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声音带笑，“莫非楚少夫人对我们家大人……余情未了？”

苏清月眼眶瞬间泛红，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都带上了哽咽：“谢夫人，你、你怎能如此揣度于我？我与谢大人清清白白，此事天地可鉴！我不过是……不过是唤你戚姑娘习惯了，一时未能改口罢了。”

若是平时，她这番楚楚可怜的姿态，立刻就能引得周遭一些人心生怜惜，会觉得戚婉宁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可如今大家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恨不得她们俩能马上动手打起来。

戚婉宁轻笑一声，那笑声如珠玉落盘，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垂下眼眸，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

在众人目光转向她时，她才抬眸直直看向苏清月，“哦？是么？楚少夫人这般说，我便放心了。毕竟，如今你已嫁入楚家，我亦入了谢府，前尘旧事，早该如过眼云烟，抛诸脑后才是。总惦念着过去的人与事，于你、于我，于我们如今的夫君，都非好事。楚少夫人，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她这番话，看似在理，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敲打苏清月，说她才是那个对过去“念念不忘”的人，而自己早已放下楚彦霖，堵住了苏清月想要以此让她痛苦难堪的机会。

苏清月一拳打在棉花上，膈应戚婉宁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口，她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强撑着笑容，轻轻点头：“谢夫人说得是。”

下一刻，她视线落在戚婉宁华美的衣裙和首饰上，目光顿了下，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关切，“我看谢夫人的风采更胜往昔，想必谢大人……待你极好？”

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谁不知谢清晏是朝中闻名的奸佞，又阴晴不定？她意在引导众人去想，戚婉宁现下打扮光鲜是否只是在强撑门面。

戚婉宁如何听不出苏清月的弦外之音？她嫣然一笑，笑容明媚张扬：“我们家大人名声在外，虽不及楚世子温润如玉，”她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苏清月目光闪躲，才继续道，“但也有好的一面，至少吃穿用度未曾苛待过我，得知我今日要参加赏花宴，特意从库房挑了一套御赐的头面给我。”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仔细打量着她，特别是她今日戴的首饰，那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质疑。

众人皆知谢清晏与靖安侯是公认的死对头，他们二人在朝堂上就差没有大打出手了，如今靖安侯的女儿落在他手里，正是报复靖安侯的好机会，他不虐待戚婉宁就很好了，怎么可能善待她，并为她挑首饰？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现下她们看出来了，戚婉宁就是为了面子，怕旁人奚落她，今日才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大家面前，给大家营造出一种她嫁给谢清晏之后过得很好的错觉。

她这样装模作样的虽然很滑稽可笑，但想想也觉得正常，她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旁人同情、怜悯，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

然而，很快就有眼尖的姑娘认出这套头面，打破了众人的猜想：“若是我没认错的话，谢夫人今日戴的头面，似乎是永安公主求而不得，被皇上随手赏赐给谢大人的那套赤金点翠嵌南珠头面。”

她说着顿了顿，又解释为何会认得这套头面：“公主因没得到这套头面，将这套头面画下来挂墙上，我有幸在公主府见过。当时我好奇问了公主挂这幅画的缘故，公主说等看腻了，就不想要了，气也就消了。之后没过多久，公主就将这幅画撤下来了，想必是气消了。”

戚婉宁含笑点头：“赵姑娘好眼力，正是那套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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