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胆子不小

戚婉宁听到这道声音，身形骤然一僵住。她动作迟缓地转过身去，就看到谢清晏站在自己面前，面上辨不出喜怒，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心头一紧，心中暗道不妙，与之默然对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夫君，你何时来的？”

“在你说它们胃口不好的时候。”谢清晏瞥了眼水缸中的两只小王八，转而俯身凑近她，语气幽幽地问，“清晏？安澜？夫人不解释一下？”

戚婉宁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回应：“夫君，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清晏收敛笑意：“不曾。”

戚婉宁：“？”

即便他是连秀才都没考中的人，却也不至于没听说过这句话。在府中随便问一个下人，都不会说没听说过，他又岂会不知？

戚婉宁又道：“夫君先前给它们起名婉儿和宁儿，它们既然送给了我，那便随我处置，我给它们改名为清晏和安澜，又有何不妥？”

谢清晏一时语塞，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窘迫感。他再度看向那两只小王八，转而对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碧萱吩咐道：“碧萱，吩咐厨房，今晚我想喝王八汤了。”

碧萱愕然，慌忙看向戚婉宁。

戚婉宁也是一愣，没想到他竟如此小气，对小王八起了杀心，忙道：“夫君，它们还那么小，哪够炖汤的？你若是想喝汤，我让厨房给你炖别的汤。”

谢清晏对上她那双带着恳求的眼眸，难得的发一次善心，放过这两只小王八，又对碧萱道：“把小秦和老秦送过去给秦管家，就说是夫人送给他的礼物，让他好生养着。”

碧萱：“？”

戚婉宁：“？”

所以，这两只小王八从此就叫小秦和老秦了？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缸中那两只缓慢划水的小王八，默默在心里同情秦管家。当初秦管家是奉谢清晏之命送来这份“礼物”，谁知兜兜转转，这份礼物到了秦管家手里，还改名为小秦和老秦了。

谢清晏见碧萱迟迟未行动，语气不悦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碧萱再次看向戚婉宁，见她轻轻点头，这才恭敬应声：“是，大人。且容奴婢先去取一个小陶缸，然后再将……小秦和老秦给秦管家送过去。”

谢清晏轻轻“嗯”了一声。

碧萱小跑着进屋，很快就取来一个小陶缸，将两只小王八放进小陶缸里，然后给秦管家送过去。

她一走，戚婉宁独自面对谢清晏，她深知谢清晏肯定恼了，但她只当不知道，对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他跟前，跟他干瞪眼，反正自己没做错什么。

谢清晏似乎是被她气笑了，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胆子倒是不小。”

戚婉宁弯起嘴角，笑眯眯地回应：“夫君并非胆小之人，我若胆小，又怎能做夫君的妻子？”

“倒也是，”谢清晏幽幽接话，“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否则也不敢在外造我的谣。”

闻言，戚婉宁一脸茫然：“夫君这话何意？”

谢清晏戏谑地看着她：“听说夫人在外同旁人说我对你极尽宠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因得知你要参加赏花宴，还特意给你挑首饰？”

戚婉宁：“？”

究竟是谁添油加醋造她的谣？后半句她确实说过，但前半句她可没说过啊。谢清晏对她极尽宠爱？这种话她可不敢胡说，实在是与现实出入太大，说出去不是打自己的脸？

然，此时此刻，即便是她解释，谢清晏也未必会相信。

她沉默片刻，索性先发制人，理直气壮地质问：“夫君莫不是还忘不掉楚少夫人，怕楚少夫人听到这种事误会？”她说着，轻笑出声，幸灾乐祸道，“夫君倒是少有的痴情种，只可惜楚少夫人已嫁做他人妇，无法回应夫君这番情意了。”

谢清晏低笑：“还真是伶牙俐齿。”

戚婉宁满脸无辜，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容色明艳，笑时嘴角轻扬，贝齿微露。明眸弯弯，眼波流转间光华潋滟，摄人心魄。此刻的她，恰似海棠盛放，明艳不可方物，让人挪不开眼。

谢清晏看着她，有片刻的恍神，随即移开视线。他又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换亲并非意外，只是现在忽然有些想不通，楚彦霖为何有了这样姝丽无双的未婚妻，还能看得上旁人的未婚妻？

沉默片刻，谢清晏忽然道一句：“他眼瞎。”

戚婉宁闻言微愣，若说苏清月眼瞎，好像也不尽然，好歹还知道不嫁奸臣。可若说苏清月不眼瞎，却又选了个背信弃义、品行卑劣、毫无责任心的男子。

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确眼瞎。”

谢清晏眉梢微挑，他怀疑，戚婉宁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就随口应和了。

—

那厢，碧萱捧着那只小巧的陶缸去找秦管家，得知秦管家在账房后，她又前往秦管家所在的账房，心里满是忐忑。

账房内，秦管家正拨着算盘对账，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见是碧萱，他脸上立刻堆起温和的笑意：“碧萱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碧萱迈步上前，将陶缸轻轻放在桌案边缘，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刚一放下就迅速收回手，声音忐忑道：“秦管家，这是……夫人送给你的礼物，让你好生养着。”

秦管家闻言笑容更盛，凑近陶缸端详：“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这是……”他的笑容在看清缸中之物时微微一僵，随即又强自恢复自然，“这两只小王八，看着倒是颇为眼熟，似乎是我前些日子给夫人送过去的那两只啊……你看这只背甲上有个小小的月牙纹，我记得清清楚楚。”

“正是你送来的那两只。”碧萱小心翼翼地点头，又硬着头皮补充，“大人说了，它们现在叫‘小秦’和‘老秦’。”

“小秦……老秦？！”

秦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大人能给这两只小王八改这样的名字，那肯定是发现夫人先前给小王八改名字的事儿了。

他凑近陶缸，目光死死盯着里面那两只他不久前才奉命送去韶光院的小王八，嘴角抽搐了一下，脑海中便浮现大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夫人当初将小王八的名字改成清晏和安澜时，脸上带着点小小报复成功的得意表情。

这哪里是送礼？这分明是两位主子斗法，而他夹在中间，成了两位主子转移怒火的人。

碧萱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努力绷着脸安慰道：“秦管家，大人想必也只是……只是一时玩笑。”

秦管家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道：“劳烦碧萱姑娘回去告诉大人，就说我会好好养着这对小家伙的。”

碧萱点头：“好，我会回禀大人的。东西既已送到，那我便先回去了，秦管家继续忙。”

秦管家颔首道：“好。”

碧萱离去后，秦管家看着那两只小王八，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真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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