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八个祖宗

圣旨宣读完毕，满场皆寂。

上一道圣旨说楚彦霖认错新娘，娶了个貌丑的妻子，赐了四个美妾以作补偿。而这道圣旨却说苏清月认错新郎，嫁给貌丑的楚世子，赐给她四名貌美青年做面首，以作补偿。

这不是赏赐，这分明是在骂楚彦霖与苏清月二人容貌丑陋就算了，且还眼瞎，连自己的准夫君\准夫人都能认错。

两道圣旨明明没带脏字，却比带了脏字骂的还要脏，直接让他们无地自容，面子、里子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个干净。

说苏清月貌丑，给楚世子赏赐美妾以作补偿，勉强能接受，毕竟男子纳妾很正常，即便没有皇上赏赐，以后楚世子也很有可能会纳妾。

可是，给苏清月赏赐面首是怎么回事？给有夫之妇赏赐面首，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古往今来头一遭。

难不成让苏清月跟面首卿卿我我？

若将来苏清月有了身孕，那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血，又如何能说得清？

这种事情，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谁能容忍这般羞辱？可皇上却给苏清月赏赐了面首，还要让楚世子大度一些，要有容人的雅量，这不是让楚世子被迫接受自己成为绿毛龟？

谢清晏是奸臣，行事荒唐也就罢了，连永平帝这昏君也跟着他一起发疯，做出这种荒唐事。两道圣旨宛若两记无形的耳光，将楚、苏两家的脸面抽得粉碎，使他们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镇北侯夫妻眼前阵阵发黑，靠着最后一丝理智，才支撑着他们没有被气得昏死过去。

苏清月伏跪在地，身子僵硬，脸色惨白如纸，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周遭声响。

陈公公居高临下，语调平缓：“楚少夫人，快接旨吧。”

苏清月这才恍惚抬头，目光触及那抹刺眼的明黄，一阵晕眩袭来。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声音几乎不成调：“臣妇楚苏氏接旨，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家众人陆续起身，个个面如寒霜。

苏清月更是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这时，张公公从袖袋里掏出四份文书，递给楚彦霖，道：“对了，楚世子，这是纳妾文书，洒家都给你准备好了，衙门盖过章的。”

此言一出，楚彦霖眉头皱得更紧。他本无意纳妾，只想与清月一生一世一双人，御赐的美妾，原本打算日后寻个机会遣散。然而，有了这盖了印章的纳妾文书，那就是过了官府明路的良妾，再难轻易打发。

苏清月心头一紧，良妾跟普通的侍妾可不一样，想处置这四人可不容易，这就意味着四名美妾会一直存在并膈应着她。

陈公公也适时取出四份文书，递向苏清月：“楚少夫人，这是纳面首的文书，同样是过了官府明路的。从今往后，他们便是你的人了。”

楚彦霖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妻子有了四个名正言顺的面首，这比他自己纳妾更令人窒息。他纳妾尚可不近其身，可面首的存在，即便清月守身如玉，也已是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张公公和陈公公见他们二人还不伸手接文书，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张公公不容拒绝道：“这四份纳妾文书还请楚世子收好。”

楚彦霖不得已，只能屈服于皇权，伸手接过纳妾文书，并道：“有劳张公公为我准备好文书。”

苏清月见状，下意识瞧了眼陈公公的脸色，也硬着头皮接过纳面首的文书，心中暗骂永平帝是昏君，行事荒唐。

张公公重新扬起笑意，看着脸色难看的楚家人道：“皇上说了，赐楚世子四名美妾，楚少夫人四名面首，再加上楚世子夫妻二人，正好十个人，能凑成十全十美之意，希望以后你们十人能和睦相处，莫要辜负皇上的美意。”

十全十美？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噗——”

围观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随即引发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

楚家众人脸色愈发阴沉，虽立于暖阳之下，却如置身数九寒天，浑身冰凉。

陈公公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却字字如刀：“这八位美人皆是皇上亲选，望世子与少夫人珍之重之。洒家会定期过府，瞧瞧他们在侯府是否习惯。”

楚家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这是明摆着不信任他们，怕他们苛待这八人，才要定期“探望”。

这哪是恩赏，分明是来了八个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还需锦衣玉食供着，稍有不慎便是御前问罪。他们八人倒是过得舒坦，但楚家上下憋屈不已。

楚彦霖紧紧攥着那四份纳妾文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薄薄的几张纸，此刻却重逾千斤，烫得他手心连同心脏都一阵刺痛。他不敢去看身旁妻子的脸色，只怕看到她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绝望与屈辱。

张公公与陈公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任务达成的轻松，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两人与镇北侯寒暄两句，便乘坐马车回宫复命，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尴尬，尽数留给了镇北侯府众人。

两位公公离去后，围观的百姓还未离去，仍在看着镇北侯一家子，他们脸上兴奋的、嘲弄的表情和窃窃私语的神态，却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每一个楚家人的脸上、身上。

镇北侯扫视一眼家眷，怒吼一声：“都还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回去！”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带着压抑的颤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看也未看楚彦霖与苏清月一眼，率先拂袖转身，大步踏入府门。

楚夫人用帕子捂着心口，也没看儿子和儿媳一眼，由丫鬟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跟了进去。

其他人也陆续进去，转眼间，朱红色的大门前，便只剩下楚彦霖与苏清月，以及四名美妾与四名面首。

楚彦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清月手中的圣旨上，只觉得那明黄色格外的刺眼。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清月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最后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踏入府门，四名美妾和四名面首低眉顺眼的跟在他们夫妻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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