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帝师要除掉皇子

姜蓉呼吸急促，佯装抚平裙裾褶皱，低着头，试探着说，“那他，是，你的孩子吗？”

帝师下意识地抱紧了姜蓉，“你希望他是吗？”

姜蓉突然推开帝师，赤足踩过满地残花，笑声揉碎在风里。

晨雾未散，青瓦檐角凝着露珠，一滴一滴砸在石阶旁的芭蕉叶上。姜蓉揉着酸痛的脖颈跨出内宅门槛，石榴红裙裾扫过阶前湿漉漉的青苔。她抬眼便见帝师立在院中银杏树下，月白长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衬鸦青色的竹枝暗纹。

“有消息了。”帝师转身时，袖中滑出一卷泛黄的舆图，“有个牙人昨日给御风送过乳母，他记得路，可以带我们去。”

姜蓉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猛地攥紧袖口。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又被她匆匆拂去：“那还等什么？”她提着裙摆就要往外冲，绣鞋碾碎一地枯叶，惊得石缝里的蚂蚁四散奔逃。

帝师横跨一步挡住去路，掌心托着个油纸包，热气蒸得纸面半透，露出里头酥皮点心的轮廓：“可是你还没吃东西……”

“小虎怕是连口热奶都未必喝上，我哪有心思吃！”姜蓉挥开他的手，桂花糖馅溅在青砖上，黏糊糊地粘住几片银杏叶。

帝师沉默着踩住那片污渍，碾碎的金桂混着尘土沾上靴面，快步跟上姜蓉的步伐。

斑驳的朱漆大门在姜蓉的撞击下发出朽木将倾的呻吟，门环上饕餮纹的铜绿簌簌剥落。她踉跄着跌进庭院，"御风，你给我出来！"

嘶吼惊飞檐角乌鸦，蛛网密布的铜铃突然"当啷"作响。

竹帘的脆响中，御风从宅子出来，看到姜蓉一愣。

“你好大的胆子，小虎呢？小虎在哪里？

“太后放心，大皇子昨夜换了环境认生，闹了半夜，现下正补觉呢。”

“快带本宫去看。”御风正要引姜蓉进内宅，帝师的白袍拂过门槛积灰时，御风剑尖已抖出九点寒星："程大人如何寻到此地？"

“他可是小虎的老师，御风你不会觉得他会害小虎吧？”

“侍卫长大人，我只是个文官，我都能找到你的藏身之所，你不会认为你能逃得出摄政王的手掌吧？”帝师指尖叩响门框，朽木应声裂开。

御风一下子抽出佩剑。“我既然把小虎带出来了，就不会再把他送回去了。”

“侍卫长大人，我可否问一下，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帝师淡定问道。

御风冷笑，“你不如问问太后。”

姜蓉没好气。“还敢问我？本宫要你私自带大皇子出宫了？”

“我对太后您发过誓，要用命护他周全，就算您忘了，但我不能食言。”御风正气凛然。

“可是你怎么护他周全呢？”帝师冷笑道。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摄政王害死啊，皇上目前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守护皇子，若我不把皇子带出来，一旦再次落在摄政王手里，他岂还有命在？”御风提高了语调。

“这你大可放心，摄政王现在已经相信小虎是他的孩子了，他就算是虎，也不会食子的！”姜蓉劝道。

帝师突然看了眼姜蓉，欲言又止。

御风迟疑了一下，“这确实是方案之一，但是太后，您一旦自污，就无法回头了，并且摄政王是否相信还未可知，我不能让小虎冒这个险。”

一时间局面陷入了僵持。

这时内宅里传来婴儿哭声，姜蓉本能就要往里面冲。

御风还要阻拦。

“本宫答应你，本宫在，孩子在。”姜蓉急切道。

帝师走上前。“我也可以发誓，程子儒在，孩子在。”

三人影子在地上绞成死结。

僵持了一会，婴儿哭声越来越大，御风一咬牙，终于下定一个决心。

“太后您可以进去，但是程大人不可以！”

姜蓉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御风抽出剑在帝师面前一横。

“侍卫长大人，你这么做值得吗？”帝师垂眸。

御风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去的。”

“我是说，你为了一个身世来历不明的孩子，以身犯险，堵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和前程，你不觉得委屈吗？”帝师开始攻心，却换来了御风的冷笑。

“还轮不到你质疑大皇子的身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太后那点龌龊的心思。”

帝师沉默了下，“既然你知道我和太后的事，也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孩子。”

“程子儒，你是不是有点想入非非了，实话告诉你吧，不管大皇子是谁的骨肉，绝对不是你的，这一点，我用项上人头担保。”

帝师看着御风的目光渐渐阴冷了下来。

日光将御风的影子拉长成一道铁壁，横亘在帝师与内宅之间，剑锋上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的戒备。

“程大人请回。”御风嗓音沙哑，剑尖抵上帝师心口，“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帝师的目光掠过他肩头，望向内宅晃动的人影，姜蓉哄睡小虎的哼唱声隐约传来，调子正是她教过他的《小兔子乖乖》，但哭声越是越来越大。

“侍卫长不怕这婴儿的哭声引来摄政王和皇上的探子吗？”

御风瞳孔骤缩，剑锋微颤。

烛火将尽，青铜烛台上的蜡泪凝结成钟乳石状，一滴烛油正沿着台座缓缓垂落。姜蓉歪在青缎引枕上昏睡，一缕鬓发散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

小虎蜷在她身边的摇篮里，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手死死攥着姜蓉的杏色衣带。

帝师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如鬼魅般覆上摇篮。他指尖触到婴孩温热的脸颊，虚空突然炸响少年天子阴鸷的低语：“摄政王之子，必不能留！”那日的清凉殿，烛火摇曳如同目下。

手指缓缓覆上婴孩口鼻，掌心肌肤相贴处传来细微的痒。小虎忽然在梦中咂了咂嘴，奶渍在唇角漾开涟漪——与那日姜蓉喂他吃芸豆卷时的笑靥重叠。

帝师浑身剧颤，腰边禁玉佩“叮”地撞上摇篮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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