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太后因噩耗崩溃

秋阳将她惨白的脸映得几近透明。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渺茫，近乎哀求：

“御风……你告诉本宫……程大人……他真的……死了？”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御风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娘娘……”御风抬起头，对上那双盛满绝望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眸，巨大的愧疚如同山岳压顶，让他几乎窒息，喉头哽咽，“我……”

“你亲眼……看到了吗？”姜蓉追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御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彻底击碎了姜蓉眼中最后的光。

“呃……”一声短促的、如同心脉断绝般的悲鸣从姜蓉喉中逸出，她身体一软，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向后瘫倒下去！

“太后！”御风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

“蓉儿！”摄政王却更快一步，再次抢上前欲要搀扶。

“滚开！”姜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挥开摄政王伸过来的手，那嫌恶的力道之大，让赵承天都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福吉眼疾手快，慌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姜蓉。

摄政王站稳身形，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盯着被福吉搀扶着的姜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太后息怒，莫要为这等满口谎言的奴才气坏了凤体。依本王看，这奴才先前就多次以下犯上，屡屡与本王作对，其心叵测！今日更在朝堂之上妖言惑众，诬陷重臣！其罪当诛！应当立刻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定要揪出其背后主使！”

“皇叔！”和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悲痛欲绝的太后、重伤跪地的御风以及咄咄逼人的摄政王之间扫过，最终沉声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疑点重重，牵涉重大！还需深入调查。御风之言虽骇人听闻，然其本身亦是重要人证！在真相未明之前，岂能贸然定罪下狱？恐怕不合规矩，依朕看……”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先将御风交由御林军暂时羁押看管，严加保护！待朕亲自督查，查明所有真相，再行定夺！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摄政王赵承天死死盯着和安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又瞥了一眼被福吉搀扶着、面如死灰的姜蓉，眼中寒光闪烁，权衡片刻，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哼！皇上圣明！那本王……就静候皇上还本王一个清白！此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若证实此人无限，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他重重坐回椅中，蟒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姜蓉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声，在惨白的秋阳里，如同心碎的挽歌。

懿祥宫的夜，沉得如同浸透了浓墨。更漏声在死寂中滴答作响，每一滴都像冰锥砸在凝固的空气里。烛火在描金烛台上不安地跳动，昏黄的光晕仅仅照亮床榻方寸之地，将姜蓉的身影投在身后巨大的、描绘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上，那影子单薄得如同随时会消散的轻烟。

她枯坐在锦缎堆叠的凤榻边缘，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种被彻底抽空了魂魄的僵硬。白日里那身庄重的凤袍已褪下，只余素白的中衣，宽大的袖口垂落，露出一截纤细得惊人的腕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脸上更是褪尽了所有颜色，连唇瓣都泛着青灰，唯有一双眼睛，空洞地凝望着妆台铜镜中模糊摇曳的烛光倒影，仿佛要将那点微弱的光吸进无底的深渊里去。那眼神里没有泪，没有恨，只有一片被绝望彻底焚毁后的、死寂的灰烬。

“娘娘……”碧玉端着一个小小的掐丝珐琅碗，碗里是温了又温的燕窝羹，袅袅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脆弱。她跪在榻前，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劝着，“您……您就进一口吧？从早朝回来，水米未沾牙……这身子骨，怎么熬得住啊……”她将碗又往前送了送，莹润的羹汤几乎要碰到姜蓉毫无血色的唇边。

姜蓉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却依旧钉死在铜镜里那片虚无的光影上，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她只是极轻、极缓地摇了摇头，发髻上一支孤零零的素银簪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拒绝的姿态无声，却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福吉刻意拔高却难掩焦灼的通传。

明黄的袍角带着一阵微凉的夜风卷入殿内。皇帝和安快步走进来，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忧惧和尚未褪尽的悲痛。他一眼就看到了榻上那个形销骨立、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脚步猛地顿住，在距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想上前，又似乎被那周身弥漫的死寂气息所慑，不敢靠得太近。

“母后……”他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少年天子罕见的无措，“您……您这是何苦？”目光扫过碧玉手中那碗丝毫未动的羹汤，心更是沉了下去。

碧玉如同见到了救星，慌忙转向和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皇上！您快劝劝娘娘吧！回来就这样坐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奴婢……奴婢实在没法子了……”  她捧着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和安重重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他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和一丝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希冀：“母后……朕……朕知您心如刀绞，朕亦是悲痛万分！可……可您要节哀，要保重凤体啊！御风……御风所言，也未必就是最终定论！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如今火场混乱，尸骨难辨，或许……或许老师吉人天相，尚在人间也未可知！”

他急切地说着，试图在那片死寂的灰烬里点燃一丝微弱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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