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皮人与红茶茶

夕阳的余晖将林家小院浸染成暖融融的金色。

林母瞧着女儿在暮色中仍显苍白的侧脸，心疼地替她拢了拢披风：“晚丫头，这缝皮人的活儿精细，最是耗神费力，你身子骨才将将好些，让娘来帮你吧？”

林青晚正拈起一块大哥林冬青递来的、打磨得极细腻的楠木粉沫在指尖揉搓，感受着那微糙的质感。

闻言，她抬起脸，冲母亲漾开一个柔软的笑：“娘，不碍事的。这皮人需得我一针一线自己缝才好。”

她懒洋洋地瞥向旁边正对着一堆皮料指手画脚、兴奋得团团转的阿寿。

小狐狸红茶茶优雅地蹲坐在林青晚脚边的矮凳上，不屑地撇过毛茸茸的小脑袋，用粉嫩的小舌头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那身火红油亮的皮毛，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嘤”声，仿佛嗤笑某个老鬼的事多与聒噪。

“嘤什么嘤！”阿寿立刻叉腰（虽然并摸不到自己的腰），对着小狐狸的方向气鼓鼓地“吼”，“小老夫这可是要去干正事、办大事的！不比某个只会撒娇卖萌、骗吃骗喝还挑嘴的毛团子！”

虽然得到的还是只有小狐狸一个大白眼和一声“嘤”，，但这丝毫不影响阿寿努力维持他（自认为）的威严形象。

林青晚被这一鬼一狐的隔空斗法逗得嘴角微扬，只得轻咳一声压下笑意，对林母软声道：“娘，您别担心。晚点儿您帮我热一小碟槐花糕就成，我夜里若是饿了垫垫肚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灯花噼啪轻爆，映着林青晚专注的侧脸。针线在她指间穿梭，细细缝着皮料，还有一丝极淡微不可察的灵光。

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眉眼依稀能看出阿寿轮廓的小皮人，渐渐在她手中成形，憨态可掬。

皮人终于缝制完成。林青晚深吸一口气，取过一根细针，刺破指尖，挤出一颗殷红的血珠，精准地点在小皮人眉心。

血珠迅速渗入，小皮人似乎极轻微地动了动。

“好、好了吗？”阿寿激动得小奶音都带上了颤儿，眼巴巴地瞅着那具即将属于他的“新身体”，恨不得立刻钻进去试试。

连原本在椅子上打盹儿的红茶茶也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小脑袋，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警惕又好奇地望向那小皮人，鼻尖急促地翕动着。

林青晚又取来一个小瓷盘，指尖拈起些许混合好的楠木粉与槐花粉，手势娴熟地将其堆叠、压制成一个小小的塔形，随后引火点燃。

楠木辟邪安魂，槐花通阴引路。这特制的香，既是给阿寿的“加餐”，也是助他与小皮人融合的媒介。

一缕极细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魂灵都感到舒适熨帖的奇异香气。

“嗷呜！”阿寿欢呼一声，立刻飘到香盘上方，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吸溜，那小模样陶醉得仿佛喝醉了仙酿，半透明的身子都似乎凝实了一点点。

让林青晚惊讶的是，椅子上的红茶茶竟也跳上桌子，凑到香盘边，粉嫩的鼻头一动一动，眯着眼，一脸迷醉地跟着吸起来，甚至还试图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把阿寿挤开一些。

“咦？”林青晚惊奇地挑眉，“小狐狸？你竟也能吸食这香火？看来还真不是只普通的小家伙。”

“哼！岂止是不普通！”一个带着点稚气又莫名有点软糯娇嗲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满是傲娇和......委屈？“这香真是我闻过最好闻的啦！闻得我脚伤都好了很多呢。就是这一大半香都被这个装嫩的老鬼抢着吸溜光了！讨厌！”

林青晚愣住了，诧异地看向小狐狸。

“谁、谁装嫩了！小老夫这是本色！本色出演！”阿寿一边争分夺秒地吸香，一边还不忘梗着脖子反驳，“还有！谁抢谁的？这分明是晚晚给我做的！你个半路杀出来的‘茶’狐！懂不懂先来后到！晚晚盘的香不但好‘吃’，还长修为呢。”

“别吵吵……别吵吵……”林青晚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像养了两只闹腾的麻雀，“行了行了，我再给你们盘一个，管够，行了吧？”

这话比什么静心咒都管用。

一鬼一狐立刻消停，两双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下新盘的香，空气中只剩下细微的、贪婪的吸溜声。

待第二炷香燃尽，阿寿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小身子一晃，“嗖”地一下化作一道微光，钻入了炕桌上的小皮人里。

只见那原本软塌塌的小皮人，手脚笨拙地、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它尝试着在桌上迈开步子，一开始还同手同脚，几步之后便稳当了许多，甚至还能抬起小胳膊，好奇地摸摸自己的小揪揪。

“哇！真的可以动了！晚晚你看！你看呀！”阿寿兴奋的声音直接从皮人里传出。

林青晚看着桌上那迈着方步、得意洋洋的小皮人，又看看身边因为吸饱了香火而惬意地甩着大尾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的小狐狸，心中一片柔软。

她伸手将小狐狸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它光滑如缎的皮毛，笑道：“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怎么说话就偏偏那么…...嗯...…茶里茶气的呢？要不以后，就叫你红茶茶，好不好？”

小狐狸在她怀里舒服地蹭了蹭，那双狡黠灵动的狐狸眼眯成了缝，脑中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红茶茶？好听！我喜欢！是那种红彤彤、香喷喷的茶吗？”

“嗯哼！”正在努力适应新身体、试图做个金鸡独立姿势的小皮人阿寿，闻言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们俩说的茶不是一个茶吧……”语气里充满了看透一切的好笑。

林青晚噗嗤笑出声，将脸埋进红茶茶温暖柔软的皮毛里。

窗外月色如水，窗内一灯如豆。

小皮人阿寿还在吭哧吭哧练习“稳健”步伐，时不时地左脚绊右脚，“啪叽”摔个标准的五体投地。

“噗。”窝在林青晚怀里的红茶茶毫不客气地发出嗤笑，小脑袋一扬，赏给阿寿一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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