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即是BUG
“清理者”舰队如同完成清扫任务的机械蜂群，在确认最高优先级目标“编译者”已“静默”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撤离。那艘庞大的旗舰调转方向，带着冰冷的威严，率先没入云层，其余战舰紧随其后，只留下城市上空依旧缓缓旋转、但压迫感稍减的灰色“格式化”力场，如同一个尚未完全闭合的伤口。
安全屋周围，残余的“清理者”精英和突击舰也收到了指令，如同潮水般退去，没有再多看那片废墟和绝望的安全屋一眼。对他们而言，任务已经完成，次要目标的清理可以稍后进行，或者交给持续运行的“格式化”力场。
废墟之中，安全屋如同惊涛骇浪过后幸存的一叶孤舟，残破而寂静。
琉璃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洞。她怔怔地望着林枫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气息都未曾留下。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红肿的眼眶和一片死寂的绝望。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的灰尘中划动着无人能懂的代码，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重新连接那个已经断开的“信号”。
钱教授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佝偻着背，坐在墙角，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一些古籍上的残句，试图从古老的智慧中找到一丝慰藉或答案，却只寻得更多的迷茫。秦大爷扶着他，这位曾经沟通自然的老人，此刻也只能感受到地脉传来的、如同哀鸣般的微弱震颤，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系统性的冰冷压制。
陈凡悠悠转醒，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当记忆回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希望，如同被彻底掐灭的火焰，连一缕青烟都未曾升起。
连那只承载了短暂希望与震撼的纸箱，此刻也空空荡荡，提醒着他们失去了何等重要的存在。
———
而在那不可知、不可测的世界“底层缓冲区”，在那片由奔腾的规则和数据构成的混沌海洋中，林枫的意识，正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生”。
他为自己编译的“安全沙盒”，如同一个稳定而透明的信息气泡，庇护着他最核心的意识。在这里，他不再是现实维度中那个需要呼吸、需要进食、会受到物理伤害的血肉之躯，而是纯粹的信息聚合体，一个拥有独特权限的“观察者”和“学习者”。
他的“视野”穿透了维度的隔阂。
他“看”到现实世界中，那灰色的“格式化”力场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刷新的后台进程，持续扫描、压制、并缓慢地“清理”着城市范围内的“异常规则”。无数代表不同生命、物体、能量的数据流在城市中交织，大部分在力场的压制下变得黯淡、驯服，如同被修剪过的枝叶。只有少数几个微弱的光点，在力场的缝隙中艰难地维持着自身的“异常”特征——那或许是其他隐藏的异常者，或许是某些尚未被完全压制的自然灵脉节点。
他“看”到安全屋内，队友们那如同熄灭灰烬般的绝望情绪，化作了黯淡的数据波纹，刺痛着他的感知。
他“看”到“黄衣信使”依旧在繁星广场旧址，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扫描仪，记录着这次大规模“系统冲突”的每一个细节数据，其行为模式刻板而精准，完全遵循着某种未知的底层协议。
他的“感知”向着更深处蔓延。
他尝试触碰那片被橘皇称为“根目录被蛀空”的区域，那里是“古神”——系统核心异常——盘踞之地。他的意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如同毒蛇般蠕动的、充满了混乱与侵蚀性的混沌代码，隐约“触摸”到了一个被无数破碎符文和扭曲锁链（某种强大的封印规则）重重封锁的黑暗核心。那核心如同一个不断搏动的、充满了恶意与饥饿的黑洞，持续地抽取、扭曲着周围的规则，试图扩大自己的侵蚀范围。而在那核心的最深处，他似乎……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息？与橘皇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纯粹？那是“世界备份A—113”吗？橘皇让他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他还“感知”到了其他一些东西：一些潜藏在网络深处、代表着“破壁者”活跃节点的数据流，他们似乎在紧急讨论着“编译者”消失和“格式化”启动的影响；一些更加隐蔽、代表着“收割者”的、充满了掠夺意味的信号碎片，他们在暗中观察，如同等待收割时机的秃鹫；以及，一股来自维护局内部、极其微弱但带着明确反抗意志的加密信息流，属于慕青，她在试图警告某些人，或者……在寻找着什么。
信息的洪流奔涌而来，若非在这个“沙盒”中他的处理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海量数据淹没。
他不再是那个在现实层面挣扎求存的“棋子”。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上帝视角”，得以窥见这场波及世界命运的棋局的更多角落。
但，这还不够。
他不能永远躲在这个“沙盒”里做一个旁观者。现实世界中，他的队友正在承受痛苦，城市正在被“格式化”蹂躏，而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依旧在推行着他们疯狂的计划。
他需要回去！
以更强的姿态，以真正“棋手”的身份，回去！
在这个独属于他的领域里，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和“编译”。他解析着周围流动的底层规则，理解着“系统”运行的基本逻辑，尝试编写更加复杂、更加强大的指令。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能够理解的知识，将橘皇留下的传承与自身的“编译”天赋深度融合。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他尝试编译一个稍复杂的空间坐标映射指令时，差点引起周围规则乱流的反噬，导致“沙盒”剧烈震荡。他试图更深层次地解析“古神”的封印结构时，那核心散发出的混沌低语几乎再次侵蚀他的意识，迫使他立刻切断连接。
但他没有放弃。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规则的理解更加深刻；每一次险境，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妙。
他不知道在这个底层空间度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秒。当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当他感觉这个脆弱的“沙盒”已经无法容纳他日益增长的“存在”时，他知道，是时候了。
他凝聚起全部的意识力量，锁定现实世界的坐标——那个他熟悉的、承载了他无数记忆的安全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试图强行“挤”回被“格式化”力场笼罩的现实。而是像一个熟练的程序员，寻找着系统防护的“后门”或者“未关闭的端口”。
他找到了——琉璃那台依旧在微弱运行、试图搜寻他任何存在痕迹的电脑！那台电脑与他有着深刻的精神连接，此刻成了他定位现实、投射力量的最佳“信标”！
他小心翼翼地编译着连接指令，避免引起“格式化”力场的警觉。他将一道蕴含着自身存在证明和回归预告的、极其微弱但无法被常规手段拦截的意念信息，如同发送一封加密邮件，精准地“投递”到了琉璃的电脑屏幕上。
———
安全屋内，死寂依旧。
琉璃呆滞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面前那台屏幕大部分区域已经变黑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屏幕中央，一个极其微小的、并非由系统产生的光点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行仿佛由最纯粹的光芒构成、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规则韵律的文字，如同幽灵般，凭空浮现在漆黑的屏幕中央，清晰地映入琉璃骤然收缩的瞳孔：
【系统提示：管理员林枫，状态：离线...重新连接中...预计剩余时间：？？】
那熟悉的、带着点程序员调侃风格的语气！那独一无二的、属于林枫的“规则”印记！
琉璃猛地捂住了嘴，眼泪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狂喜的、充满希望的泪水！她死死地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灵魂里！
“他……他没死！林枫他没死！”她带着哭腔，激动地对着同样被这异象惊动、看过来的钱教授和秦大爷喊道，声音颤抖却充满了力量，“他在……他在尝试回来！”
钱教授和秦大爷先是难以置信，但当他们感受到那行文字中蕴含的、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属于林枫的独特规则波动时，眼中也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绝望的死灰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之火点燃！
陈凡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屏幕，小脸上重新焕发出生机。
———
底层缓冲区，林枫的“沙盒”开始变得不稳定，与现实的连接通道正在建立，消耗着巨大的能量。但他意识清明，感受着来自现实那头传来的、队友们那从绝望到希望的情绪转变，一股暖流涌遍他这纯粹的信息体。
他“看”着那奔腾的、构成世界本源的规则数据流，又“看”了看那个被重重封锁的“世界备份”和远处依旧在记录一切的“黄衣信使”。
他知道，下一次当他踏足现实之时，他将不再是被动应对危机的“异常者”。
(林枫的意识在他的“沙盒”中，如同最高权限的管理员，俯瞰着脚下奔流的规则和数据，发出了无声却足以撼动现实的宣告)
“他们以为删除了一个BUG……”
“却不知道……”
“我早已获得了访问底层数据库的权限。”
“我，即是系统无法修复、无法兼容、无法理解的——”
“终极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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