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汇聚点

北极。

这片曾经纯净、只属于冰雪与极光的白色荒漠，如今已成为整个星球规则最扭曲、最危险的禁区。即便远在数百公里外，都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世界根基的排斥感与虚无悸动。

理事会代号“破冰者”的特遣舰队，由三艘经过符文强化、具备抗规则干扰能力的破冰舰和十余架高速侦察艇组成，正顶着狂暴的、夹杂着冰晶与混乱能量碎片的极地风暴，艰难地向目标区域挺进。舰队中央，是经过特殊改装、作为移动指挥中心的“方舟之殇”号——名字是为了铭记那场险些毁灭世界的战役。

林枫站在“方舟之殇”号顶层观测甲板上，透过厚重的复合水晶舷窗，凝望着窗外那片光怪陆离的景象。这里的天空并非单纯的黑暗或极光，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断变幻的紫绿色调，如同巨大生物腐烂的内脏在缓慢蠕动。扭曲的光带如同垂死的巨蛇，在低空盘旋，不时撕裂空间，露出其后短暂存在的、充满恶意的虚空。

冰面不再平整，布满了巨大的、不规则的裂缝，裂缝中透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偶尔闪烁的、如同眼睛般的规则乱流。空气中弥漫着低语，不再是之前那种针对个体的蛊惑，而是一种更宏大、更古老的、仿佛来自世界创口本身的悲鸣与饥饿感。

“能量读数持续飙升，规则扭曲度已超过‘伊甸’引擎崩溃时的峰值，并且……还在稳定增长。”琉璃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坐镇在主指挥席上，面前数十面光屏疯狂刷新着数据，大部分探测设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都已接近失效边缘。

“自然之灵在哀嚎……这里的‘生命’规则正在被某种东西……抽离。”秦大爷闭着双眼，手掌按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试图与这片被污染的土地沟通，脸色十分难看。“它拒绝沟通，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回归的渴望。”

陈凡蜷缩在指挥室角落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的感知在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也承受着最直接的精神冲击。

“太多了……‘它们’……到处都是……”他声音嘶哑，眼神涣散，“像回家一样……钻进冰下面……那个最大的‘空’……在呼吸……它在等着我们……”

林枫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却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他不需要仪器，也不需要他人的感知，他那与规则高度亲和的精神力，已经清晰地“看”到了冰盖之下那个巨大的、不断脉动着的能量空洞。

其规模远超想象，几乎覆盖了整个北极点下方区域。它的结构并非简单的空间缺失，而更像是一个嵌入现实世界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异维度肿瘤。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的能量流，如同受到母体召唤的归巢毒蜂，正从全球各地汇聚而来，前仆后继地融入那个空洞之中，成为其壮大的一份子。

“减速，悬停。释放‘信标’探测器，进行最终坐标确认。”林枫的命令简洁清晰。

舰队在距离预定坐标五十公里外缓缓停下，这个距离已是安全极限。一艘小型无人探测器被释放，拖着蓝色的离子尾焰，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扭曲的核心空域。

探测器传回的画面让指挥室内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冰盖在此处并非破裂，而是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留下一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边缘光滑如镜的球形凹陷。凹陷内部并非黑暗，而是充盈着粘稠的、不断翻涌的紫黑色能量雾霭。雾霭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痛苦面孔、破碎规则符号和难以名状的器官构成的复合结构体在缓缓旋转、搏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一团活着的、不断自我吞噬又重组的混沌。在它的核心深处，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深邃的点正在不断扩大，如同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确认目标……能量源与古神本体频谱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琉璃的声音干涩，“根据结构分析和能量模式比对……这并非简单的能量聚合……它更像是一个……跨维度锚点，或者说……一个正在被从内部打开的‘门’。”

就在这时，钱教授生前所在“隐修会”提供的一部分最高机密史料，以及橘皇残存意识传递的碎片化记忆，在琉璃的数据库中完成了最后的拼图。

“我明白了……”琉璃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这里……北极……上古时期并非如此！”

她快速调出复原的古地图和隐修会密卷扫描图。

“根据记载，数个文明纪元之前，曾有一个极度发达的文明，他们触摸到了规则的根源，甚至试图与更高维度的存在沟通……他们建立的祭坛，或者说……召唤阵列，其核心，就在北极！”

“他们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林枫接口道，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陈述一段尘封的真相，“他们确实沟通到了某个存在，但那个存在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神’，而是……古神。代表着混乱、吞噬与终极虚无的法则具现化。”

“那个文明被自己召唤来的存在反噬，彻底湮灭。但古神也因此在这个维度留下了最初的‘印记’——这个北极祭坛，这个规则的薄弱点。”琉璃接着分析，思路越来越清晰，“‘救世协议’的欧文，他们并非偶然发现了利用古神力量的方法，他们是找到了这个上古的‘坐标’，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伊甸’和‘方舟’引擎！他们试图利用和囚禁的，只是古神本体的一个碎片、一个触须！”

林枫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舰船，穿透了冰盖，死死锁定在那只正在缓缓睁开的“眼睛”上。

“所以，这里的邪念体汇聚，并非简单的能量回收……”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它们是在……为它们的主宰，打开真正降临的大门。”

“古神本体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毁灭地球。”林枫的声音冰冷，揭开了最终极的恐怖，“地球，这个相对稳定、充满‘秩序’和‘现实’的宇宙区域，对它而言，是极致的美味，也是它跨越维度、污染并吞噬整个物质宇宙的……最佳‘锚点’与‘跳板’！”

吞噬地球，以此为基点，将混乱与虚无播撒至星辰大海！

这才是真正的危机！波及整个物质宇宙的终极“感染”！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探测器传来的、那紫黑色能量雾霭翻涌的噪音，以及那只“眼睛”缓缓睁开时，规则被强行撕裂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尖啸。

所有人都被这宇宙级别的威胁真相，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林枫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毁灭气息的冰冷空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如同北极冰原般万古不化的决绝。

“最终决战地点，就在北极。”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宣告命运的钟声，在每个人心中敲响，

“我们要阻止的，是一场波及整个宇宙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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