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盘算个大的

沈知渔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悄悄递了杯热茶给沈夫人，柔声道：“母亲，喝口茶暖暖身子，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

她又看向沈颜欢，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舅父舅母见颜欢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这般机敏，九泉之下定也欣慰了。”

一杯热茶下肚，沈夫人似乎真的安定了几分，许是方才情绪起伏过大，又路途奔波，没一会儿，就倚在沈伯明怀里睡着了。

而沈颜欢也回过神，反手握住沈知渔，扬出一个笑容，亲昵地往沈知渔身上一歪：“阿姐说得是。”

沈伯明见她们姐妹相好，性格又正好互补，甚是欣慰。

车轮滚滚往前，沈伯明和沈颜欢也陆续合眼小憩了起来，唯独看似最柔弱的沈知渔，精神头尚足。

她眼底神色复杂，从未想过沈家还有这样一段沉痛的过往，竟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再看沈颜欢，应当不会是今天才知晓的，她若是有心查出当年的真相，需得早早布局，连皇家都态度暧昧的陈年旧案，想要一个公道，更是难上加难。

皇室中，就属齐王最无用也最受宠，莫非，与齐王的婚事，也是她谋划来的？

兰陵道上，疑云重重；而盛京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谢景舟看着面前斗志昂扬的热闹场面，竟出奇的安静。

“景舟，你这只蛐蛐着实厉害，又赢了。”  赵钦捧着刚得胜的宝贝蛐蛐，兴冲冲地跑到谢景舟面前，唾沫横飞地夸赞了半晌，却只换来对方几个心不在焉的  “哦”与“嗯”。

赵钦顿觉不对劲，撞了撞一旁的石砚：“你家主子怎么了，这样高兴的事，一点反应也没有。”

石砚偷瞄了一眼兀自出神的谢景舟，压低嗓门，悄悄对赵钦道：“主子在盘算个大的。”

想起那日谢景舟的吩咐，石砚还心有余悸，忙将赵钦又拉远两步，声音几不可闻：“找郎君，主子若提起什么不合常理之事，您千万把持住，断然拒绝！否则，咱俩这脑袋……嘶！”

不等石砚说完，谢景舟已一脚踢在他小腿，自己畏首畏尾就罢了，还企图策反赵钦。

石砚揉了揉小腿，讪讪上前：“主子，您回过神了？”

“再不回神，还不知怎么被你编排。”谢景舟给了石砚一个白眼，就从赵钦手上接过了他的宝贝蛐蛐，随手折了根草茎，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

赵钦见他兴致缺缺，不禁调侃了起来：“我看沈二娘子走了，把你的魂也一块儿捎走了。”

“少胡说，”谢景舟递给赵钦一个眼神警告，“我是想着如何再找些好玩的，斗来斗去，总是本王赢，怪没意思的。”

赵钦内心：不想赢，别借我的常胜将军呀。

“那我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杏花天。”赵钦自打那回来，便念念不忘的，可他一人去，若被家里知晓，定会把他的腿打断；但陪着谢景舟去就不一样了，那是去看着齐王殿下，以免他太过荒唐的。

奈何谢景舟根本不接茬，随手扔了草茎：“跑那么远就为了听个曲，绮红楼不能听了？”

“说起绮红楼，这两日来了几个新的，唱的也都是新曲，据说雅得很，而且还能与人吟诗作对，这有意思吧？”赵钦也觉着整日斗鸡走狗，有些疲了，想去见识见识新花样。

“行啊，叫上吴文淼一同去。”谢景舟一口答应，可他出口的话，让赵钦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与吴文淼压根不是一路人，而且，景舟向来说他假模假样的，怎么突然邀上他了？

“为什么呀？是我不够好吗，你要换个人一道玩了？”赵钦收了手中的折扇，这会儿真凉了。

“沈颜欢不是叫我们盯着些吴府，那把吴文淼唤来，同我们一道玩乐，不是正好。”谢景舟的眼睛里，就差把“你真蠢”三个字刻上去。

赵钦一拍脑门，满眼都是钦佩：“景舟，还得是你，但他会不自在吧？张相若知晓了，也会怪罪吧？”

“他自不自在，与我有何干系。”谢景舟浑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袍“至于张相……知道了才好，有本事下回弹劾本王时，连同他的乘龙快婿一块儿弹劾了。”他显然是得了沈颜欢“祸水东引”的真传，深谙拉人下水的精髓。

“吴文淼会来吗？”赵钦觉着，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赴谢景舟的约，当然，他除外。

“石砚亲自去请，他敢不来。”谢景舟越发觉得自己机智，有石砚在，他若是不来，架都能把他架来，横竖是不会让他独善其身的。

石砚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这趟差事。

赵钦则已经开始期待，那位一贯端方持重的吴状元，与他们这些纨绔同坐一席时，会是何等精彩的脸色。

另一边，不知是这么个盯法的沈颜欢，数日后终于到了祖居，沈伯明虽命人来修缮过，也有人看家护院，可久无人居，还是有一股陈腐的尘埃气息，毫无生机，甚至连院子里的花木也大多凋零枯败，唯有几丛野草在石缝间顽强生长，平添几分荒凉。

于是，到祖宅的第一天，主仆一行人就洒扫起了庭院，动静之大，引得一条街上的邻居也跑来探个究竟。

“是老沈家回来了吗？”约摸三四十岁的妇人，胳膊上挎了一个竹篮，探头望了进来。

“是啊，回来了。”沈夫人循声乐呵呵走了出去，虽说离开数年，这里的人大抵都不认得她了，可听到乡音，还是倍感亲切。

那妇人仔细端详沈夫人片刻，才试探着问出口：“你是……如琴妹子？”

沈夫人惊喜点头，眼光渐渐放亮：“你可是戚姐姐？”

“是我是我，我成婚时，你阿兄还带着你来讨糖吃，这一眨眼……”婶子目光落在里边的沈颜欢和沈知渔身上，“孩子都这么大了。”

“戚姐姐瘦了些，但看着越发精神了。”沈夫人笑着寒暄。

“嗐，前年儿子娶了媳妇，今年添了一个孙女，这不得给他们搭把手，忙瘦了。”她嘴里说着忙，眉梢眼角却洋溢着笑。

她随即关切问道：“对了，怎么不见你阿兄回来？我听人说，你阿兄去参军了，还立了功，定做了大官，光宗耀祖了吧？”

闻言，沈夫人神色一黯，低声道：“阿兄……没了。”

妇人一愣，脸上笑容凝住，随即化为唏嘘，她拍了拍沈夫人的手“瞧我这嘴，战死沙场了，也是大英雄。”

沈夫人轻轻点头，眼中泪光闪动，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妇人迅速将话锋一转，看向胳膊上的竹篮：“这个时节，外边的商铺都回家了，定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我这有自家腌的腊肉，拿去尝尝。”她热情地将肉往沈夫人手上一塞，便忙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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