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虚伪的安宁

上一世

1990年的冬天，宁城第一人民医院病房

姜世茂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已然到了弥留之际。他死死攥着乔宁的手，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嘴唇哆嗦着，反复地呢喃：“宁宁……对不起……爷爷……对不起你……”

乔宁看着老人满脸的愧疚与痛苦，心中酸楚，面前这个护了自己22年的老人就要离开，她怎能不难受。

老人一个劲儿说着对不起，她想也没想宽慰：“爷爷，您说什么呢，您把我带出小洼村，让我嫁给姜瀚，又生了可爱懂事的予诺……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

姜世茂那时候的听力已经很不好了，却在听到‘姜瀚’两个字的时候，瞳孔猛地一震，即将要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她的脸上，泪水浸湿枕头：“宁宁，对不起，原……原谅爷爷……对不起！”

他翻来覆去地道歉，却始终不敢、也不能说出那句‘对不起’背后，是怎样的真相。

当时的乔宁只以为他在后悔让自己嫁给了姜瀚，以至于年纪轻轻守寡。

为了让老人能走得安详，她一遍遍地承诺：“爷爷，宁宁永远不会生您的气。无论您做过什么，宁宁都原谅您，永远都原谅您……”

在听到乔宁这句话后，一直眼含歉意的姜世茂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嘴唇颤抖着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爷爷走得安详，乔宁在巨大的悲伤之余，甚至曾有一丝庆幸，庆幸老人没有遭受太多病痛折磨。

而那时候她有多庆幸，在明白真相的时候就有多后悔。

现在的乔宁，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张安然离世的脸，回忆起他临死前那诡异解脱的笑容！

那哪里是安详？那分明是带着秘密、怀着对她巨大愧疚，却又因得到她无知的原谅而得以解脱的虚伪安宁！

一股噬骨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乔宁的灵魂撕裂！

合着……整个姜家，就只有自己不知道姜瀚其实没死、他顶替了姜浩的身份活下来。

他们联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眼睁睁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为了丈夫守节尽孝，为了这个吸血的家族耗尽青春，被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

乔宁一直想不通，姜世茂是什么时候知道姜瀚的真实身份的。

但现在明白了。

姜浩是姜世茂最得意的孙子，祖孙两朝夕相处，一些细节早已潜移默化，恐怕姜世茂知道的比乔宁以为的时间更早。

而他明知真相，却选择了沉默，选择用家族的和睦表象，埋葬了她和予诺的一生！

一股蚀骨的寒意瞬间贯穿乔宁的四肢百骸。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混杂着恨意与悲凉的嘶喊。

“叮咚——”

下课铃声响起，惊醒了愤怒中的乔宁，她猛地回神，将脑袋埋在周面上，生怕被姜世茂发现。

教室里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姜世茂拿着教案正准备离开，后排一位穿着工装、像是社会人士的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姜教授！请留步！”

姜世茂停下来，那人立马说：“我有个问题想要咨询。”

姜世茂看了看手表，不由得皱眉：“我待会还有个会，有什么问题可以放到下堂课。”

男人面露急色，语气恳切：“姜教授，我是从遂城专门过来的，买了四点半的火车票，马上就得赶去火车站了，就一个问题，真的就一个！”

姜世茂的课堂上经常有人咨询经济相关的问题，他迟疑了几秒，选择按照原来的方式：“这样，姜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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