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人间真情是何故

天心苑在怀月坊的三楼，屋子很是宽敞，设有东西暖阁。

中间一座琉花八仙桌，两侧两把太师椅。左右更是下着鹅黄软帐，若将纱帐掀开，东边可一眼望到书台琴案，西边则是床榻。

陈设甚是清雅。

“姑娘请！”吟心抬手推开门，将漓漾迎到正堂主位坐下，又道：“这天心苑也算的上是怀月坊里头极好的去处，小姐拨给姑娘住，可见小姐对姑娘的用心呢！”

“哦。”漓漾对吟心的话不甚在心，反而想着刚刚离开时，溯玉说的那席话。当即就问，

“吟心姑娘，刚刚溯玉姑娘叮嘱我莫要动真心，莫要动真情，是何故？”

吟心先是一愣，而后才慢慢缓开笑容，

“风月场里头不过是逢场作戏，哪有什么真心真情。想来小姐是还在为妗岫姑娘的事情伤怀呢，以此告诫姑娘，莫要步妗岫姑娘的后尘。”

“妗岫姑娘？”漓漾挑起眉。

吟心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妗岫姑娘原本是怀月坊的头牌，容色无双不说，才艺更是天下无二。只可惜命数不好，听信入幕之宾魏公子的花言巧语，离开怀月坊入了魏府。后来，活生生的被魏公子的正妻折磨致死，尸首还是小姐命人从乱葬岗捡回来，寻地方安葬的。”

“呀！”被吟心的话吓住，漓漾惊呼出声，“那那个魏公子，就不做些什么么？”

“呵！”听得漓漾此话，吟心唇角勾起讥讽，道：“男人在欢爱时的话，岂能当真。魏公子的发妻不是平常人，她的父亲可是朝中平相的叔父。较之前程，情爱也就变的无关紧要了。世间的男子，总要比女儿家薄情许多。”

“世间男儿，个个皆是如此么？”吟心触不及防的给漓漾上了一课，倒是让漓漾满心踌躇。

她远从魔域而来，想寻的是人间的好，如今却见着人间的坏。让她，颇难适应。

“这个，还真不好说呢。”吟心并没有一句话咬死，又是浅浅一笑，话锋转开，

“姑娘折腾将近一晚上，想来也饿了。奴婢到小厨房去，看看还有些什么吃的，端过来给姑娘填填肚子。”

“也好。”漓漾点头，挥袖准吟心离去。

说来，溯玉对漓漾也是不错的。在她跟前也就两个得意婢女，一个是吟心，一个是锦心。可她却是将吟心送到漓漾跟前伺候，足以看出，她对漓漾的重视。

这些，漓漾皆是不明，她只想知道，所谓人间真心真情，究竟为何故。

漓漾在用过晚膳后，又在吟心的侍候下沐过浴方才睡下。眼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吟心领着溯玉派来的教习嬷嬷，早已等在门口。

漓漾天资聪颖，心思灵敏聪慧，教习嬷嬷一点她就通了。不过短短三个月，她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手到擒来，就连音曲歌舞都不在话下。

经过吟心巧手装扮，漓漾的容颜也越发倾国倾城。

溯玉见此，极其满意。

在怀月坊的大肆吹捧下，漓漾一曲成名，风靡整个锦官城。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首《凤求凰》在下听过无数次，却唯有出自姑娘手下，能让在下动心。”坐在堂前的锦衣公子，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目，正深情款款的凝视着暖阁内抚琴的漓漾。

隔着两层轻纱软帐，漓漾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她只是在唇角轻轻抿一点笑意，声线清凉道：“楚公子如此抬举，倒是让奴家羞愧不安。公子是见惯大世面的人，奴家这些个小家子气，如何能入公子的眼。”

“姑娘何须妄自菲薄，姑娘才华横溢，便是当世大家也比不得。”楚公子已从堂前软榻上站起来，一路过来，伸手拨开拦路的纱帐。

漓漾抬眼就能瞧见他眉眼间的灼光，在唇边拢开妖冶的笑，笑意却蹙不到眼底，只听见她淡淡的道，“当不起公子如此夸奖，再如何，奴家也不过一风尘女子。”

看着漓漾眉眼黯下去，楚公子的心“咯噔”就疼了，上前来半蹲着身子，握住漓漾抚琴的手。

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静寂下来的内室只听见楚公子清朗的声音四处徜徉。

“若是姑娘愿意，在下可……”

“公子可如何？”漓漾黯淡的黑眸，骤然亮起来，灼灼掬着楚公子。

未等楚公子开口回话，一道蹁跹身影立在门口，青泠的嗓音脱口而出：“即便公子想如何，也不能如何。”

“溯玉姑娘！”看清来人，楚公子从漓漾的琴案前站起身来，隔空朝溯玉问一礼。

溯玉神色清冷，声音更冷，“时辰已不早，公子该回府了。”

“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先告辞了。”似想起什么，楚公子匆匆给溯玉道一声谢，回头望漓漾一眼，方是迈步离开。

等到楚公子走远，溯玉才迈门而入，在琴案前的软榻上坐下，一脸头疼的望着漓漾。问，

“你这是想做什么，你可知道，他是谁？”

“自然知道。”漓漾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定远将军的孙儿，风国皇后的亲侄儿。”

“那你还去招惹他，他的未婚妻可是当今九公主。”漓漾一番话，让溯玉眸光越发冷寂。

漓漾并不以为然，收敛起面上妖媚的笑靥，仔细望着溯玉，道：

“那又如何。原本我也是瞧不上他的，奈何他缠我缠的那般紧。总是听你们说什么真心真情碰不得，我心里好奇，也总想试试其中滋味如何。想着他身份不差，也就拿他来练练手罢了，也值得姑娘如此担心。”

“简直胡闹！”溯玉越发的头疼，瞅着漓漾面上的云淡风轻轻佻无状，顿生出一阵无力来。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低迷的忧伤，

“情是刻骨刀又是伤心药，若非真撞上，又岂是你轻易能试出来的。既然你想玩闹，便闹吧。届时玩火自焚，莫要怨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

“多谢姑娘，若真是如此，也不过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漓漾毫不在意的答。

不再接话，溯玉轻轻回眸睨她一眼，起身走到门口。

天色慢慢暗下来，夕阳的余晖在门口落下一道霞光，恰巧洒在溯玉身上。被霞光勾勒的背影，显得沉重而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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