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陆景瑞低声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算账？父亲到了现在，还看不清谁才是将军府最大的祸害。

书房的门关上没多久，虞婉宁就收到了里面的谈话内容。

翠桃将一张小纸条在烛火上烧尽，有些担忧地开口：“夫人，三少爷搭上了三皇子，如今陆铮也对他言听计从，万一……”

“万一他们真成了事？”虞婉宁打断她，拿起一把银剪子，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窗台上一盆水仙的叶子，脸上没有半点波澜。“想从龙，也得看那条龙自己，能不能飞得起来。”

她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丢进脚边的笸箩里。前世陆景瑞和三皇子狼狈为奸，可这一世，棋盘早就乱了。三皇子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她说了不算，但她绝对能让他坐得不那么安稳。

北境回京的官道上，积雪未消，寒风刺骨。

三皇子骑在马上，心情却极好。那封写满了自己赫赫战功的捷报，想必已经摆在了父皇的御案上。至于顾九卿，应该早就在鹰愁崖下化成一堆白骨了。

就在他盘算着回京后该如何接受封赏时，前方官道上出现了一支队伍。队伍不快，旌旗整肃，中间护着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瞧着不像是大周的制式。

三皇子勒住马，眯起眼。等看清为首那人时，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那人一身玄甲，身形挺拔，虽然满身风霜，一双眼却锐利如刀。不是那个早该死了的顾九卿，又是谁？

“九卿！”三皇子很快就调整过来，催马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关切，“你还活着！本王听闻你失踪的消息，担心得几日都未曾合眼！”

顾九卿看着他，平静地拱了拱手。“劳殿下挂心。”

三皇子看着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一阵不快，但还是继续做着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是……？”他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

“奉旨护送蛮族议和使臣回京。”顾九卿言简意赅。

“护送使臣？”三皇子眼珠一转，“这等小事，何须你亲自劳累。你刚经历大战，身上有伤，还是交给本王吧。你先回营休整，本王带使臣回京向父皇复命。”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接管队伍。

“不必了。”顾九卿侧身一让，避开了他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卷明黄的丝帛。“陛下有旨，命我全权负责护送使臣一事，并就议和条款，当面向陛下陈情。另外，”顾九卿展开圣旨，举到他面前，“圣旨上说，北境战后事宜繁杂，还需殿下您留在边关，坐镇一阵子。”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一把夺过圣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是父皇的笔迹和玉玺。他被摆了一道！

他将圣旨捏得死紧，心里怒火翻腾，面上却不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找到了话里的空子。“父皇是让本王坐镇边关，可没说不准本王回京复命。北境大捷，此等关乎国运的大事，本王身为统帅，理应亲自向父皇禀报！我与你一同回京。”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回去了。

顾九卿收回圣旨，没再多言，只是拨转马头，继续前行。

两队人马汇作一处，气氛却诡异得让人窒息。

回到京城，顾九卿先将蛮族使臣安置在鸿胪寺的驿馆，又派了自己的亲卫将驿馆围得水泄不通，才跟着三皇子一同进宫。

御书房内，皇帝见了他们，果然龙颜大悦。“好，好！都回来了！”他走下御阶，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又看了看顾九卿，“都是我大周的功臣！”

一番夸赞之后，皇帝坐回龙椅，直入正题。“议和的条款如何？那些蛮子可还老实？”

三皇子抢先一步出列，躬身道：“回父皇，蛮族已被我军打得闻风丧胆，儿臣以为，他们再不敢有进犯之心。至于条款……”他卡住了。他派人送出的捷报里只写了如何大破敌军，至于议和的细节，他压根就没参与，哪里知道。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御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端起了手边的茶。

顾九卿上前一步，从袖中呈上一份早已备好的奏章。“启禀陛下，蛮族已递交降书，愿割让北境三处草场，赔偿白银五十万两，战马一万匹。另，遣其二王子入京为质，十年之内，不得回返。具体条款，皆在此处。”

他一番话说得清晰流利，有理有据。

皇帝接过奏章，看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自己那个还愣在一旁的儿子。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份奏章，轻轻放在了御案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三皇子浑身一僵，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做得不错。”皇帝的夸赞，是对着顾九卿说的。他放下茶杯，又问，“朕听说，你失踪了一阵子？”

顾九卿还没开口，三皇子立刻抢着说：“父皇，此事都怪儿臣！是儿臣指挥不当，让九卿中了埋伏。幸得阎将军及时驰援，才……”

“哦？”皇帝打断他，视线依旧落在顾九卿身上，“是这样吗？”

“回陛下，沙场之上，瞬息万变，胜败乃兵家常事。”顾九卿的回答滴水不漏，“三殿下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事，才行险招。末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他越是这么说，皇帝心里那杆秤就越是倾斜。一个急于邀功，言辞闪烁；一个不卑不亢，顾全大局。高下立判。

“你身上有伤，先回去好生休养吧。”皇帝对着顾九卿摆了摆手，又看向三皇子，“你留下，朕还有话问你。”

顾九卿行礼告退，转身离开御书房时，与三皇子错身而过。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怨毒得能将他刺穿。

从皇宫出来，顾九卿没有回摄政王府，甚至没有换下那身染了风霜的铠甲，而是径直去了国公府。

虞婉宁正在院子里教顾铮安认字，小家伙抓着一支笔，在纸上画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念着。

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虞婉宁抬起头，整个人都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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