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不是小孩子了
当年的那件事，一直是姜知意心头上的疤，说不得，也碰不得。
她也从没想过，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会让一直爱护着她的老师丧命。
少年成名，天才小提琴手，明日之星……
这些标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次贴在了她的身上，而这一切的功劳，全部来自于那个一直对她悉心教导的恩师。
年少时，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爸爸妈妈相爱，有三五好友可以一起玩耍，有一位好的老师引导向上。
从八岁到十八岁，恩师带着她学琴，练琴，参加比赛，开个人演奏会……
她本以为她的人生会和恩师一直相连，直到十八岁那年……
“在我收到决赛通知的邮件时，她生病了。”
“病的很严重，医生说需要做好几次手术，需要家属陪同。”
“我想留下，可她记挂着我的比赛，让我不要担心她，她先生会来照顾她。”
“她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说这次比赛对我以后的职业生涯至关重要，她要我站在她曾经没有到达过的高度上看看，这样就等于她也看过了。”
“我不想让她失望，开始准备赴国外参加比赛。”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像是行走于幽暗的森林中，忽然一脚踏进了沼泽。
“临走前，我买了她喜欢的水果赶到医院，想要告诉她，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可我不知道的是，她为了能去看我比赛，提前了手术时间。”
“手术过程很不顺利，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而原本应该陪在她左右的家属却始终不见踪影。”
“医生让家属签知情同意书，我打了好多电话，却始终没能联系上她的丈夫，她的女儿。”
“后来手术成功了，她被转入ICU，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住院的这几天，一直都是她自己在硬抗，甚至为了支付后续高昂的医疗费，她连护工都没请。”
“医生建议，后续的一周内，家属最好陪在身边。我放弃了参加决赛的机会，在她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可是，从她清醒过来见到我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笑过。”
“直到出院那天，我办完手续回来，她不见了。”
“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医院的……太平间。”
眼泪再也不可抑制地落了满脸。
姜知意仿佛回到了那一天见到她时的场景。
“医生说她情绪过激，从深江大桥上一跃而下，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她冷冰冰的躺在那，一点生息也没有。”
“我知道这一路我们都不容易，我知道拿下那个奖项，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可比赛有无数场，人只有一个，我……”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几下，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以为她已经具备了面对这件事的勇气，可那些没被妥善处理的痛苦，隔了这么久，仍旧会在事情裸露的那一刻拥了上来，渗透进她每一寸肌肤里。
宴会厅里喧闹沸腾，透过厚重的舱门，传到耳边时，模模糊糊，听不分明。
冰冷的月光洒在甲板上，霍宴清满眼疼惜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似是找到了归宿。
姜知意扯着他的衣角，失声哭了起来。
江风撩动着她的裙摆，她的发梢，最后归于平静。
男人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如同一双温柔的手，缓慢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侧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姜知意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从男人怀中出来，别过头假装在看风景。
霍宴清将一直藏在掌心里的纸巾递给她，“我陪你去洗手间。”
温柔的不像话的声音在耳边回旋。
姜知意望着那包纸巾，心底翻涌的情绪，到处碰撞的棱角，好像被一点一点抚平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身边，她会觉得特别安心。
“好。”
霍宴清握着她的手，专程避开有人的地方，带她上了二楼。
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男人正斜倚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完美地像是一幅画。
姜知意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失了神。
四目相对，男人清冷的眼神让她的心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他也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却像是一只蝴蝶，轻易地掀起了一场异地的风暴。
从最初和他讲话都会紧张，到现在能从容的对上他的眼眸，将自己深埋心底的心事告诉他，姜知意恍惚发现，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霍宴清迈步朝她走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问道：“心情好些了吗？”
姜知意眨了眨眼睛，红红的眼圈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无辜惹人怜。
她点了点头，“刚才应该没有别人看到吧？”
她这个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有的时候，她甚至都搞不清楚这到底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霍宴清失笑，动作轻柔的将她额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看样子，应该是好多了。
“没有。”
姜知意默默地松了口气，“刚才的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需要拉钩吗？”
话音落下，姜知意望着男人一本正经的模样，脸上多了些温润的笑意。
“霍宴清，我不是小孩子了。”
霍宴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忽然俯身靠近，“那请我吃顿夜宵，我帮你保守秘密。”
“吃什么？”
“你请客，你说了算。”
姜知意若有所思，“让我想想。”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格外的可爱，霍宴清忍俊不禁，垂眸亲了她一下，旋即握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游轮即将抵达终点，许多人这会儿正在甲板上透风。
霍宴清没走内置电梯，而是走的外围楼梯。
他们甫一出现，顿时成为了焦点。
霍宴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眉宇间拢着一股清冷。
“你知道破除流言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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