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钻心里
兰烟提着灯笼在寿福堂的阶梯下等着,直到西面的月亮被一层浓云遮住,还未瞧见小姐出来。
兰烟悄悄走上石阶,将头贴在窗上,就听里头虞氏的声音轻柔。
“五娘,夜已深,来回走着麻烦,今儿你就在我这儿歇着罢!”
“不怕麻烦,母亲头痛,早些歇息下罢,小五不叨唠母亲了。”
“那好,窦潇,送五小姐回去。”
“诶,好嘞。”
兰烟心正纳闷,虞夫人今儿怎换了副语调,她还当是小姐在梨苑设宴被发觉,夫人特来揪小姐的小辫子呢!
门阁一拉开,就见窦嬷嬷笑着跟着小姐身边,一脸谄媚,说不出的怪异!再看小姐,神情平常,眉眼温顺,时不时还回窦嬷嬷几句话。
兰烟满腹狐疑,却不好问,只等窦嬷嬷将人送回梨苑,终于是要走了,临走前还道:“五小姐,夫人所说……你好生想想罢!”
“小五明白,嬷嬷慢走。”
沈青梨扯出一抹笑,目送着窦嬷嬷离开。
兰烟憋了许多,终于能出声:“小姐,夫人说了什么?窦嬷嬷合该去东门的马戏上唱戏!这脸一变一个准!”
沈青梨终于放下嘴角,眼神冷冷,抬脚重又走出梨苑。
“兰烟,看着点。”
“诶,夜深时候,小姐还要去哪?”
兰烟紧步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所走方向是四姨娘的院子……
***
汴京城里通宵达旦,平日里街头就熙熙攘攘,因着过节,更是闹翻了天,遍地搭台唱戏,喷火打鼓,胡女跳舞,样样都有,汴京百姓食膳后多是在街上闲逛,逛累乘着月色回去,这中秋就算过完。
贵胄府里则是摆宴请客,食膳后或看请来的戏班子,或三三两两在庭前赏月,或结伴在园中散步。
赵铮对此一概兴致缺缺,跟王家大人和夫人拜过,又同老太君打过招呼,往流月泮回去。
从流月泮回去的路正要经过一个石廊,白日看还好,如今未点灯,走在里头倒有些鬼窟的感觉,叫人联想到清凉观上漆黑断灯的那条路。
询阳嘀咕道:“早叫老马修这儿的灯,他敢怠慢,明儿我抓了他来问!”
没听得回声,询阳撇一眼爷这失神模样,闭嘴不说话了。
二人走出那石廊,迎面就见一个女郎提灯站在廊下,身姿高挑,着栀百碎蝶曳地长裙,单看着影影绰绰的影子就知是个美人儿。
赵铮拧眉,停住步子,一旁的询阳出声问道:“这位是?”
那女郎提灯在面前一照,就见个五官端正的红唇美人儿,头上是端庄的圆团鬓,耳戴并蒂莲翠珠,浑身透露着贵女的气质,可这贵女怎会出现在流月泮附近的石廊处?
赵铮对这面庞没甚印象,王家老太君跟自家老太君义结金兰,今年中秋相约在国公府设宴,王家来了不少家眷,他草草食过膳,陪着长辈们听几曲戏,期间并没注意什么人。
倒是询阳先认出人来,出声道:“王大小姐怎得来了此处?”
那女郎未看询阳,只将眼睛放在赵铮身上,似刚看清人,忙福身道:“爷,我……我跟赵小姐逛逛园子,许是席间吃多酒了,晕头转向竟迷了路,赵小姐也寻不着,幸得碰见爷……”
赵铮颔首,道:“国公府邸偌大,走错是常有的事,询阳,将王小姐送回席上罢。”
询阳诶的一声,道:“王小姐,跟我走罢!”
王玉雁神色略愣一瞬,看向赵铮,只见他的脸藏在侧边的树照下的黑影里,叫她看不清辨不明。寻常男子若遇着这样一位美人,为着英雄救美,不该是亲身将人送回去吗?再不济,也该多问几句话才是,哪是这样草草了事!她咬了咬唇,又朝赵铮行下一礼,声音棉柔:“多谢公爷。”这才转过身跟询阳走了。
询阳哼着小曲回到流月泮,“爷不觉奇怪吗?今儿老太君从前虽说跟王家多来往,这请来过节还是头一回。”
赵铮未抬头,看着手里的书卷,竟迷糊错将上头的字看成那日清凉观上红绸那行字:原君如玉坚,少苦愁,心常念。
他恐怕是真中了她的邪,自回到汴京这一月有余,他还是同往常一般上值,休沐。梦虽少了,可念起她的念头如鬼魅般附在身上。
询阳嘿嘿笑着,继续道:“这是老太君想给爷和王大小姐做煤哩!恐怕是爷总独身,老太君看着心疼。方才我送王小姐回去,二老话里藏着,有给王小姐寻夫婿的意思。可今儿她偏偏跑来的这流月泮,可不就为着爷来。”
询阳越说越起劲,道:“王小姐是汴京贵女,端庄淑雅,知书达理,还是跟国公府知根知底的世族,比那劳什子的沈家……”
“询阳,你出去。”
赵铮拧着眉,询阳再不敢念叨,将帘子一拉,道:“爷早些歇息着。”
一夜无梦,赵铮一早去给老太君请安,果真叫询阳给说中。
“令桢,莫嫌祖母总爱啰嗦,王家公子比你还小两个年岁,昨儿他领着底下孩儿上前拜礼,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瞧着我实在心痒痒。”
秦氏也正操心这事,听老太君这么一说,附声道:“从前总拿官事推脱,如今立了业,却拖着不肯成家,母亲,你好好说说他!”
老太君仔细看着赵铮,暗示道:“昨儿听曲时,王家那两个正坐你身后,你可有瞧见?”
老太君实在是着急,看似暗示,就差将王家那大小姐问出来。
两边夹击,赵铮这才琢磨清楚,昨夜的迷路是假,想叫二人碰面是真。
赵铮苦笑道:“昨儿那出戏唱的精彩,倒没注意什么人。”
“那我叫我那老姊妹再将人带来,你再好好相看相看!”
他拱手道:“不急这一时。如今官家举令改制,朝中事多,孙儿未有闲暇,待过完这阵罢。”
秦氏一拍膝盖道:“不成,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才是。”
“母亲,翠英自幼跟在儿身边,流月泮一概事照料得体。”
秦氏哎一声,道:“翠英是婢子,同妻妾哪能一样?还是……你觉翠英……也不是不成,提她做个通房……“
“母亲。”
秦氏了解自家这位的脾性,也不敢逼紧,忙噤了声,可到底忍不住带了怨气,甩一把帕子道:“行行,怪我多管了你的事!再不说了!你愿独身便独身。”
老太君笑道:“好了好了,莫为着这点事伤母子情分。”
“令桢,你记着,除却这夫子报国为大任,你肩上亦有绵延家族子嗣的责任。怪不得你母亲心急,国公府里人本就不多,你若要做修心和尚可不成。”
赵铮拱手称是,才终于是退了出去。本也是有些纳闷老太君真这么妥协应下,谁知夜里回到流月泮,就见翠英站在一个丰腴的女子身边,神情有些窘迫,见他回来,忙上前禀报道:“安禄堂送来的,老太君说给爷做通房,我也不敢将人送回去,等爷做定夺。”
赵铮的声音透着无奈,道:“将人安排住下,待过了这月,送出府便是。”
翠英将人带去安排下,还当这同先前那几次夫人送人来时一样,未留意这叫袖香的女子异常。
直到夜里安眠时,整个流月泮寂静无声,卧阁的灯火吹了没多久,忽地传来一声怒喝声:“放肆!”
翠英一机灵醒来,赶紧朝卧阁去,询阳也睡眯着眼跑来。
门一开,屋里已点起一盏灯,只见爷身着中衣坐在榻上,面露怒意,眸子犯着冷意,像是正审犯人的架势,叫进来的二人也跟着吓了一遭。
而榻下的跪着的袖香显然已是吓去半条魂,身上衣襟半落,露出两抹香肩,正抽抽噎噎地哭着抹泪,哭道:“爷,爷绕过奴罢!老太君特吩咐过,我若要留在流月泮,便得使计留住爷……”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这婢子趁夜上了爷的榻。
“老太君可有叫你夜半来我的卧阁?”
赵铮夜里闭目歇息下,未注意到一阵很细微的动静,有个轻盈的身子忽地落在他身上,两手迅速摸上他的胸膛,徐徐往下……
他立即惊醒,警觉抓起人,打灯一看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袖香哭着道:“是我暗作主张,跟老太君没关系。”
虽说直接说,定也是暗示过的,祖母这样高洁的性子为着子嗣竟做出这种事,赵铮不免头痛,说是气恼,更多的是无奈。
“翠英,明日将人送回去。”
待灯一灭,赵铮欲要继续精心歇息,偏偏这时那女郎还要往他脑里钻。在寺里她亦是这样将两双手摸在他的胸膛,将面贴着他的面,
第二日一大早,赵铮即命询阳:“你派人去饶州送个信。”
那边安禄堂,红袖一回来就给老太君谢罪,老太君早料到,又问了个事情大概过程,摆手叫人退下。
一旁的嬷嬷给老太君扇风,十分不解,问道:“既知爷不会纳人,老太君何必做这一出,平白招了爷的厌。”
“以令桢的品性和眼力,若真要纳这等主动送上榻来勾人的货色,我才真要操心哩。你这老货莫笑我多疑,我设这出只知晓一件事……”
嬷嬷惊道:“您多虑了!爷虽说于女色无意,也不可能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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