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非梦境

阁内又是男女吵架声又是“哐当当”砸东西的阵仗，便是当惯掌事的翠英心也跟着发慌，出门找来询阳，问过怎么回事。

        只见他脸色讪讪，低声道：“别问了，等爷发落罢。”

        翠英这才闭了嘴，转回去守在阁门等吩咐。

        ***

        赵铮视线往上却是缎带盖住眼睛的女郎蹙紧峨眉，死死咬着几乎要被咬破的樱唇，那一抹缎带也已浸湿。

        心底深处总一个声音跟自己说，他循规蹈矩稳当成人，母亲祖母从不操心他的前程，他理所当然的得父亲官家赞赏，或许是因为自小约束，他行事从来瞻前顾后，在男女之事上，他总觉泛泛。

        去年伊始，一场怪梦和她的到来给他甜头，那种甜让他似个婴孩迷恋糖霜一般，总想着再多吃一点点也无妨，这样松懈的念头，引得他几乎要溺死在这片温柔乡，几乎要忘了天地为何物，这世间便只她在他心间跳跃……

        可如今……再看她这幅心如死灰的模样，是屈辱，亦或者是不愿再同他有半分瓜葛。

        今昔对比，赵铮再度联想至她方才那句一字一句的后悔了。便似一根寒针扎在他心口，再由心口蔓延至四肢，带起彻骨的寒意，再无半分理智可言。

        想起前尘往事，沈青梨不禁觉此情此景何其唏嘘，她算来算去，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切勿顾影自怜，可今日到这地步，她不由哀哀的想，她斗不过他。

        她没他这番本事，她想做的事明明这么简单……却总是做不成。

        啜泣声越来越大，凄凄的声音传至里外间，若外头人耳中不是塞着棉花，定是听的清清楚楚。

        ***

        赵铮渐渐平复下呼吸，看着在防备看着自己的女郎。

        忽开始疑心真是自己作为？亦或又是虚幻梦境一场？他凑上前伸手去抚她的小脸，真切又柔软的触感。

        他身子一震，太阳穴一抽一抽，好似如梦初醒，他尤记得怒火“噌”的充斥在胸腔，而后他将自己暴戾和专断的一面尽展示露出，这不是梦，尽是他做的……

        沈青梨感觉他恍若惊醒一般松开她，她自躲在榻角歇息，又不知过了多久，阁内似点起炭火，时不时有“啪嗒啪嗒”木炭崩裂的声音。

        “滴滴答答”是翠英将湿帕子拧水至铜盆里，正打算上前给女郎擦拭，却听后头进来那人命道：“退下罢。”

        翠英觑了眼榻上女郎，又抬眼看看自小跟着的主子周身气场寒凛，脖间余一道指甲划过的长痕。

        她思及在门外听到阁内女声时是反抗时是哭泣，期间还听见她喊爷的大名，偶还骂过几声赵铮混蛋，叫询阳也跟着脸色微变。

        翠英略叹气，应了声便忙不迭走出去。

        屋内暖烘烘的，沈青梨终觉好受了些，她转又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阁内时不时有脚步声，心里的不安被疲惫代替，几乎要坠入黑甜乡之时忽被一阵摇晃弄醒，她睁开眼见是翠英，转又闭上眼继续睡。

        翠英为难，看了看身侧那人，硬着头皮将沈青梨弄醒，将一碗参羹端上前，轻声哄道：“沈小姐，沈小姐，喝完参汤再睡下罢。”

        沈青梨虽是口干舌燥，却觉那股困意更厉害些，嘶哑着声道：“我不想喝，你拿下去罢。”

        说完，还想继续瘫在榻上歇息。

        她话音都还没落地，就听一个不容拒绝的强硬语调：“你夜里未食膳，当心伤了胃。”

        沈青梨听这声才发觉他原来一直坐在床沿近处的软凳上，许是刚洗沐过，他换上一身洁白中衣，她盯了他半晌，藏在烛火暗处的神情忽明忽暗，她不说话，他亦不再言语，却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她忽地坐起身，将那碗参羹接来，仰着头一股脑儿的灌入喉间，未料吞的过狠，喉咙发痒，不由地呛了几声，过后止不住地“咳咳”咳嗽起来，咳的身子也跟着一耸一耸。

        翠英惊呼一声，将手中巾帕递去给她擦嘴儿，不想身侧那人动作迅速，先一步坐在床沿，伸手去抚女郎的脊背，捉了帕子递给她，唤道：“梨娘。”

        沈青梨难受的紧，拿过帕子捂着嘴儿，另拿着木碗的手肘却还抵着他胸襟不叫他近身，待咳嗽动静小了，便将那木碗“哐当”一声扣在木盘上，她重挪至床榻角落，蜷缩着身子躺下，只留给榻沿的人一个背影。

        本来安抚在女郎脊背上的手因为她的离开而悬在空中，翠英见状一颗心直要跳出来，本还担心这是个不眠夜，却见他什么也没做，继续坐在一旁不声不响。

        翠英心绪已由担心转至惊奇，询阳未告知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可二人今夜闹这样大一场，竟还跟孩童置气样式的相处着。

        “爷也喝些罢。”若论起来，他亦未食膳，一下值便匆匆往这赶。

        翠英欲将桌上的汤也拿来，却见他抚着眉心，摆手示意她退下。

        榻上女郎疲累之感席卷全身，浅浅的呼吸声均匀，已是睡熟下去，未能察觉身边那人待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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