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共行医
夏去秋来,离了汴京的第一年,沈青梨的生辰是在蜀地叫烟山镇过的,这座小镇是蜀地和襄阳的交界。
襄阳战乱时的流民涌聚在这儿,多发疟疾,她跟着贺兰木停脚在此治病,民众爱戴贺兰族,空出个宅院供他们居住。
沈青梨会跟贺兰木一起去看病,想帮点忙,但他治过多次疟疾,得出规律这病易染于女子和幼童,他心里担忧,不管她怎么哄求,都不愿让她跟去。
阁门一开,冬月将一封信送来,信上俞姨娘说一切都好,让她自安心做她的事。沈青梨将纸卷收起,问道:“镇子里的人怎么说?”
身边冬月便往火炉里加炭边回:“我今日去镇口取信,听人说二皇子正带着十万兵马往幽州降匪去了,官家的病急转直下,大家都说他若将这处心头大患除去,这天下便落他手里。”
冬月叹口气,道:“上头争斗不休,无人管底下百姓死活,烟山镇疟疾这么严重,这处州牧跟瞎了眼一般,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连冬月都忍不住骂出声,沈青梨想到贺兰木这几日早出晚归,想来也是,补窟窿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这疟疾无尽蔓延的猛势。
若将蜀地各个地区划分成块,将没病的民众移居一处,便好办不少,也阻隔了病源。
但这州牧坐视不管,将这处伤口任由起流脓发臭,也不知是为着什么。
哐当一声门阖上,冬月识趣退下,沈青梨看过去,不由露出笑来问:“木,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她上前问道:“冷不冷,快去烤烤火,”
贺兰木笑说不冷,道:“阿姐说辰州的吃食实在好吃,那边不忌讳女子当游侠,她正跟一堆弟兄打的火热,得过些时日才能过来。”
沈青梨应声好,又听他道:“明日是你生辰,我们一同出去逛逛罢。说来,路上车马劳累,到了这处治疟疾,我还从未带你出去好好逛过,阿梨,你可后悔?”
贺兰木见女郎笑吟吟一张小脸,心里更觉愧疚。
“后悔什么?只要是跟你和贺兰阿姊在一块,去哪里都成。”
青山镇冬日不算冷,此刻他更觉心里热乎乎的。
“去吃晚膳罢。”
这镇子里总有治好疟疾的亲友往这院里送来吃食,民众有报答之心,不忍叫人难堪,贺兰木也很少拒绝。
二人同进同出,有时外人好似都不拿她当个医徒,都叫她是贺兰神医的娘子,沈青梨解释过,然而大伙儿叫习惯了,也就不了了之。
食过晚膳,沈青梨看贺兰木近日研究的医书,上面穴位和药物种类分的十分仔细,看的人眼花缭乱,她闲闲问道:“木,你在梧桐山上习学医术这么多年,医术已经够精湛了,还需日日研究医书吗?”
“学无止境,有些事值得要精益求精,温故而知新。”
沈青梨呵呵笑了几声,继续看着医书,道:“……嗯?比如……哪种事?”
他将她手中医书抽去放在桌前,她待要伸手去抢回来。
他阻止她,轻声劝道:“白日里再看,这灯火不够亮,担心把眼睛给看伤了。”
“跟我说说你在梧桐山都做些什么?”
“夜深了,明日镇上赶集,得早起去逛,那边有你喜欢的……”
女郎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我不管,你说。”
他无奈只能依她,用讲故事的语气道:“我七岁时跟阿姐争抢着蛐蛐,阿爹忽然说带我去一个地方,阿娘掉着眼泪,我不明就里,坐着的马车行了几月,到了一处深山,阴气瘆人。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梧桐山,梧桐山深处有处药谷,那里的老学医只接手贺兰族人,见我还小,白日他就叫我就在上山采药,也就晚间会花点时辰教我医术,那里的药医脾气很不好,会骂人,会罚我拔草。”
“你还会被骂吗?”沈青梨“扑哧”一声笑,难以想象医术高超的神医幼时蹲在上拔草根的模样。
贺兰木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有一次我调错药剂,偷偷倒在花园,不料将他整个园子的花都给毒死。他气的骂我是贺兰族最笨的一代,让我早日卷铺盖走人,不要用医术祸害百姓。刚开始那几年……有些不习惯……掉过眼泪,也怨过阿爹阿娘将我送去这不见人影的深山,后来时间一长,也知那老学医只是嘴毒心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我是贺兰族人,出生便带着这样的使命。”
沈青梨不再说话,放下手中医书,鼻尖莫名酸楚。
“木,你很好……再没人比你好了。”
贺兰木看她眼眶红通,换作他扑哧的笑,柔声问她:“还要听吗?”
见她小鸡啄米般点头,他又忍不住笑。
“有时实在没法弄懂不断精细的医术,被老学医狠狠骂过一通。我会偷偷从药谷爬上山,看悬铃木的叶子,看小溪边的翡翠鱼,燕子春去秋来,轻盈宛转地衔来稻草在木檐驻窝,小燕子嗷嗷待哺,张开黄灿灿的嘴巴等着喂食。”
“没人说话,我倒不觉乏味,只是有时想念阿姐和阿娘,我从七岁离家上了梧桐山,对阿姐的记忆就是跟她争一只蛐蛐,后来我到了梧桐山,她时常给我写信,说把蛐蛐还给我,让我快点回来。”
“后来她说起你,你给书塾里的老大人下泻药,她让我跟你学着点。我没胆量对老学医这样,心里暗暗生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郎呢?”
沈青梨听到这窘迫,耍赖道:“好了,别再说了,我要去歇息了。”
贺兰木闷笑着道:“好。”在女郎将要出前厅时,忽道:“阿梨,你……从前吃过不少苦,此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会护你周全。”
沈青梨愣住,他不是随意给出承诺的人,他不是她所见过的那些世俗男子,梧桐山虽隐森瘆人,但却没有三六九等,嫡庶尊卑,女子贞洁。
“为何不问我?”
为何不问她出走的原因,为何不问她跟赵铮的种种,也不问她跟白瞿有关前世今生的争论。
“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
他的眸子有冬日灿阳般的温曦和安定,让沈青梨整个人松懈下来。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于我听,我便听着。”
沈青梨定住脚步,张了张嘴要说话,门口却传来冬月的尖叫声,沈青梨吓了一跳,问道:“冬月,怎么了?”
“……是来找贺兰公子治病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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