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剑鞘情
沈青梨梦见一片流萤地,小白马儿,一个木桥,清澈如织女香绸的流沙河,遍地的君影草开的正盛。
赵且星眸烈火,还是那洒脱自负的笑容,笑的无比邪气,眼睛又黑又亮。
他牵着那匹漂亮的小白马儿走在君影草下,见着她走近,小白马儿吐出舌头舔舐她的掌心。
漫天的流萤,眼前人身着盔甲,亦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瞧见我带兵打仗了罢,那些书呆子和药罐子有我这般身姿吗?有我厉害吗?”
这人,怎么总是忘不掉跟旁人比较呢?真是绿豆大点的心眼。
沈青梨露出抹笑,心里却没来由的闷闷钝钝。
她含笑回道:“你百般武艺,旁人自然比不过你的。”
这人一直自诩武艺京城第一,惯好旁人恭维他,她难得的软下声来哄他。
他的眸子立即变得热烈而直接,嘿嘿笑了几声。
可那个笑过了一会儿蓦地止住,他的神情变得迷惘和迟钝,眸子既幽暗又落寞。
赵且渐渐松开她的手,转身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看罢,我样样比他们厉害,你却总是不要我。”
沈青梨鼻子酸的要命,只觉喉咙哽咽,心如刀割。
一瞬间便是泪如雨下,她不停地摇头,边朝他走去边低声朝他唤道:“不……阿初,你就是最最好的。”
“阿初,我要你。我只要你。”
沈青梨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泪水染湿席榻,她握紧手中的翠玉镯子。
守在门外的继洹见女郎半夜出来,四处无人,只有夏日虫鸣声。
他一声不吭地跟上前,道:“姑娘别走远了。”
那日之后,继洹受下命令带女郎走至远离战地的小村镇上,借宿于一家农户,已待了半月有余。
“他们怎么样了?”沈青梨的声音有些嘶哑。
继洹的声音没有波澜,“寡不胜众,逼退至汴京外的山谷。”
沈青梨继续往前走,继洹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忽站至沈青梨跟前。
“姑娘不能再走了。这处虽没有军兵。夜半三更也是危险,回去歇息着罢。”
“为何不能带我去找他?”
继洹看着沈青梨,沉默许久才道:“将军前月里同我说过若军中生变,必得将姑娘带走,绝不容你有性命之忧。”
“我们是金羽死士,忠于将军。他已命我将你认做主子。护住主子性命,是死士职责。”
前月恰是她入军营时的日子,他那时对她冷言冷语,暗中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沈青梨心里难受,已过半月,赵且生死未卜。
她道:“既我是主子,你便得听我的。”
继洹摇摇头,眼前女郎转身跪地,他立即将人扶起。
“姑娘别为难我。”
“你先将我送去汴京,我有要见之人。”
瞧着眼前女郎泪眼,“我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想为他做些事。”
继洹无奈,只能道:“好。”
两匹马儿往汴京城门去,四处皆是残余的战场。
燃烧的焦木,死去的人堆,这场混战,连收拾战场的人都没有。
忽而一道光闪了下眼睛,沈青梨勒住马儿,神情怔怔,下了马,走在死人堆中。
继洹皱着眉,周围滴答滴答开始落下雨水。
他喊道:“落雨了,姑娘上马走罢!”
沈青梨置若罔闻,穿过死人堆里,在地上摸索,捡起方才模糊看到的剑鞘,那上面的红色宝石仍然闪着。
这剑鞘,是她给他做的。
眼见雨水越下越大,继洹催促声再次响起。
沈青梨抓紧剑鞘在手中,往马儿走,忽觉那剑鞘的背面有些异样的硌手。
她将那剑鞘一翻,只见那剑鞘的背面刻了几行字。
拿起来仔细一看,上头写着:观音在上,沈氏沈青梨,唯愿她生生世世平安顺遂,无忧喜乐。
那日庆山的观音像前,她问他临死前许了什么愿。
他不愿告诉她,她也未再追究。
岂知,这答案早就刻在了剑鞘上。
沈青梨反复摸着那剑鞘,将其捂在心口,一时间无语凝噎。
雨越下越大,落在坑洼前的小水池,水池倒映着的女郎面庞泪水早已决堤。
继洹沉默着看着女郎,见她脊背一抽一抽,远处忽传来马蹄声,继洹立即警惕起来,喊道:“姑娘,来人了!”
沈青梨擦干眼泪,顺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先是看到询阳的面庞,随之是赵铮,他眸光锐利,执马在前。
她咬着牙,本欲上前,晕晕然竟无知觉。
***
国公府内,薄荷熏香笼在屋内燃起袅袅香雾。
翠英来正厅报道:“娘子醒了。”
赵铮点点头,叫几个婢子摆好膳食,示意翠英将人带进来。
沈青梨醒来,翠英伺候她洗沐,换上新衣,穿过木廊往赵铮的卧阁去。
翠英转头,见女郎盯着院中种植的几颗绿梅,此刻正长了些嫩芽。
翠英笑道:“这绿梅是公爷前些年种下的。从前流月泮没有什么物植,倒冷清的很。”
沈青梨略点头,收回目光。
入门,几个摆膳的婢子正鱼贯而出。
沈青梨被翠英领至桌前,赵铮亦坐过来,命翠英添置碗筷给沈青梨。
眼前人还是这么熟悉,青色云纹长袍衫,板正身姿,英俊面容,行事一丝不苟。
沈青梨轻声问道:“继洹呢?”
赵铮回道:“安排下去歇息。”
他定睛看着女郎,道:“梨娘,府医说你中了风寒,这几日需静养,就在我这处歇息罢。”言罢,命翠英下去收拾衣物。
两年未见,女郎比从前瘦了不少,见到她时更是泪水涟涟,看着着实可怜。
沈青梨摇摇头,吃了几口饭,忽想到什么,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急道:“我的剑鞘呢?”
赵铮眸光闪过一丝暗淡,唤来询阳,将那剑鞘交于沈青梨。
“你死死抓着这物,便叫询阳一道带了回来。”
沈青梨接过剑鞘,也不知上面刻的字对面人有无看过,她将起反复磨挲在手中。
赵铮看着对面女郎饭未吃几口,拿过剑鞘重新放胸口,十分珍视的模样。
女郎顿了顿,仰起头道:“令桢,我此来便是找你的。”
赵铮脸色忽而一霁,扬起嘴角,几乎是有些紧张地抓住衣袖。
他缓缓道:“先食膳罢。梨娘,你瘦了不少。”
沈青梨摇摇头,从案桌旁边起来,道:“我知晓你的计划。你在等孙呈篡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阿初他实在可怜,我与阿初在书塾里便相识,他本性不坏,他并非恶徒反贼,前朝之事恐怕你也有所耳闻。他一族皆是冤枉!”
“你跟他本就是赵氏一族,他若死了,对你也无好处。还不如怀柔政策,教化那些匪贼,将其归于朝廷。”
“可他要屠皇室!”
沈青梨紧紧盯着赵铮,扬声道:“那是前世!”
“他如今正对付之人只是孙呈,而孙呈才是造反逆贼,为何不能说他是功臣呢?”
赵铮瞪大眼睛,未想女郎会想到这一层,她为那人已想好退路。
“匪贼之祸因谁而起朝廷之下谁人不知?怎么能重拿轻放?便是我答应,那些氏族也不会答应的。”
不只是妒忌亦或是旁的什么情绪,赵铮心里有些烦躁,道:“况且,我若放过他,他不定不会对付我国公府!”
周遭陷入寂静之中,赵铮将手覆盖在对面女郎放在桌面的手腕。
他轻声道:“你若跟着他,他若执意要入宫,坐那皇位,你又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知,若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赵铮神情愕然,心口似有火把在烧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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