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不是女流氓
同一时间，四十八中。
晚自习前一小时，食堂后花园小亭子里。
“寻姐你糊涂啊！”体育生强子猛摇千遇肩膀，“不是说好了忍到高考结束吗？我就一天不在，你们下这么大赌注？”
强子气得揉胸口，豪迈的动作吓得好几个男生偏头闭眼摸鼻子。
她突然低头看自己双手，纳闷地看千遇:“寻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肱二头肌都薄了，都被气成这样了？”
千遇起身，一把将强子按在石凳上。
环视一圈，迎上十几双茫然的眼睛，一丝不苟道:
“我有一套方法能帮大家在短时间内提升分数。”
她利用姐姐的那套说辞解释，“这个方法是对面市一中第一名教我的。”
“寻姐！你认识的是我们同年级，一中学神池千遇吗？”一腼腆的卷毛男生激动道。
千遇红了红耳垂，轻轻点头，目光有些尴尬，这些人怎么对谁都可以封神。
“太好了！其实我一直有找人脉去接触一中学神池千遇，想知道她平时都用哪些练习册，有没有什么学习技巧可以分享。但我老同学都说，池千遇不爱搭理人，为人比较自私，还是另一个叫陈书虞的女生比较大方。”
千遇抿了抿唇，知道是陈书虞搞的鬼，她变得有些无所谓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直接回归正题:“王龙那群人都在背地称呼我们贫困生，如果一个月后，这群贫困生把他们全部踩在脚下呢。”
千遇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几乎激起了所有人的斗志。
他们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贫困生，来自城市边缘经济最困难的地方，却在最没钱的年纪拥有最骄傲的自尊。
高一下学期，在千寻的带领下，他们反抗学校的决定，要求学校履行合同，减免三年学费。
从那时候起，学校的学生，老师，甚至其他家长，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明里暗里称呼他们——那群厚脸皮的穷学生。
他们穷是事实。
可正因为穷，才会来到这个养着无数水货教育者的末流学校。
一边目睹对面市一中学生的成功，一边苦不堪言地自学。
可自学哪有那么容易，被不断降低的分数接连打击几次，早起读书的精气神都散了。
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吗，浑浑噩噩混到高考，随便交上一份人生答卷，转身投进普通人的洪流中。
可从前也是初中班主任手心里的宝，也曾接收初中同学前途无量的祝福，却为了那点可怜的减免学费，一步错步步错。
就像陷入沼泽地里的蛮牛。
有人帮一把，谁愿意一直陷在泥里。
“寻姐！你说，我们都听你的！”王娇娇第一个表态，“反正已经走到这步了，不拼一把，我后几十年想起来今天都会后悔地想扇自己耳光！”
卷发男生跟着附和:“对，跟他们拼了，以前他们在重点学校，我们可以安慰自己，师资不一样，这学期大家都坐同一个教室，怕他们就是孬种！”
有人开头，气氛热烈起来，大家七嘴八舌表达自己的态度。
总结成一句话——已经上梁山了，干就完了。
千遇静静听完，等所有人都倾诉结束，才将计划娓娓道来。
“首先，我们需要分成两组，住校组和走读组，我是走读组组长，住校组谁来？”
住校的几人彼此看看。
千遇没催，静静等着。
“要不，我来吧。”卷毛小心翼翼道。
“可以。”千遇简单回应。
翻出笔记本，现场落下三句话。
抓基础。
弃难题。
抠采分点。
她把自己之前的笔记本瘫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页“数学基础题清单”：“每天晚自习前一小时，我们先集中在这里背公式，再每人做5道清单里的题，不会的当场问。”
强子第一个举手：“我算题慢，寻姐你得盯着我！”
周围人跟着笑，刚才的慌乱渐渐变成了期待。
“最重要的一点，每日睡觉前三省吾身——”
千遇扫过所有人:：“今天学会了哪个基础知识点？
哪个题型还会错？
明天优先补哪个漏洞？
哪怕只是简单写在纸上，或者脑子回一遍，不能断断续续，更不能敷衍了事。池千遇从一年级就问自己这三个问题，若只是埋头苦学不复盘，学了也是白学。”
她说话语速很慢，听起来令人很舒服。
大家听完无不露出醍醐灌顶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每天都在学，但压根没给自己列清单都学了什么，一个月下来全是无用功。”
众人争着抢着坦白学习瓶颈，千遇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并三言两语给出解决办法。
不远处，乔智林挨着陈幸站了半天，看见大家热情而充满希望地交流学习方法，内心自而激动。
“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
他突然出声，吓得陈幸手一抖，手里的保温桶晃了晃。
乔智林低头惊讶道:“还没吃饭吗？”
“吃了。”陈幸懒懒答，保温桶往后躲了躲。
“那你给谁带的？”
顺着他的目光，乔智林看向人群中的校霸姐，想起这两人目前是邻居。
“寻姐！”他突然出声。
陈幸无语地瞄他一眼，没大没小的班主任，寻姐也是你叫的？
班主任突然出现，所有人吓了一跳。
乔智林嬉皮笑脸走到队伍中间，看着千遇:“辛苦了辛苦了，你先去把饭吃了，我来和大家聊聊。”
“寻姐你还没吃饭啊？”
“要不先吃个面包填填肚子。”
千遇推辞，她知道他们都不宽裕，一个面包，就是扛两小时自习的口粮。
她走向陈幸，在所有人目光跟着追过来时，陈幸拎着保温桶转身就走。
他知道哪里没人去，他最爱在那里睡到上晚自习前一分钟。
坐在亭子里，她安静地吃饭，他无聊地到处东张西望。
两人都没说话。
这是陈幸第二次给千遇带晚饭。
他吃她的早餐。
理所当然还她一顿晚餐。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但她总爱跟他斤斤计较，他忍不住摆脸色，她随手塞个煎饼，他又巴巴凑上去。
如此反复。
四十八中下午只有三节课，五点放学，七点上晚自习，足足两个小时，足够陈幸回家亲手做一顿简单的饭菜。
千遇啃着红烧猪蹄，觉得一点都不简单。
她吃饭斯文，细嚼慢咽地，还会频繁地看屏幕上的时间，嘴巴塞得满满的。
跟只小仓鼠似的。
她好像心情很好，吃饭都不皱眉了，偶尔还会边吃边点头。
陈幸总是别开目光忍俊不禁。
又忍不住偷偷移回视线，多看两眼。
终于等她吃完，陈幸还有点可惜。
想两个人单独多待一会儿。
“陈幸。”她喊他的时候，咬字清晰有力，给人郑重其事的感觉。
陈幸收着保温桶“嗯”一声。
“作为回报，你给我送晚饭，我给你补习，你也加入我们吧。”
早上站在教导主任门口，女流氓和男学渣几个字，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她清楚听见陈幸发出一声不满地啧。
“你也讨厌被谭娟打上男学渣的标签，不是吗？”
她睫毛扑闪扑闪地，扇起一阵微风吹进陈幸心里。
“不是。”陈幸停下手里动作，大脑缓慢地运作，“我不在乎她的评价。”
她微微偏头，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
眉头微蹙，跟猫咪看人的神情。
“那你当时在生气什么？”
陈幸几乎脱口而出:“你不是女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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