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这些眼泪都是真的
下课铃声响起。
这一节特殊的班会课终于落下帷幕。
台上的演员还舍不得下台。
陈书虞爸爸急赤白脸还想再说救助金的事。
任婷婷大声宣布下课。
千寻朗声看着台下:“起立！”
全班速度起立，异口同声:“老师再见！”
任婷婷拍拍千寻肩膀，收拾东西往办公室去。
陈书虞爸爸叫上女儿追在任婷婷后面。
“任老师，你怎么不敢当着全班解释，这笔钱在一中是保密救助，任老师不会都给了自己喜欢的学生吧？”
任婷婷在走廊边停下脚步，回头:“对啊，学校要求保密救助，陈书虞爸爸怎么会知道这笔救助金？”
陈书虞爸爸一愣，骄傲道:“我女儿在高一就是一班班长，成绩好，平时表现优秀，高一一整年都能拿到这个救助金，怎么一到任老师班就没有了？”
任婷婷成功被气笑，眼睛微微眯起:“陈书虞爸爸到底理不理解什么叫保密式救助？十万粉丝大博主的女儿，需要跟别人抢一个月360的生活费救助？”
陈书虞爸爸将公文包换到另一边:“这和家庭条件没关系，应试教育下，分数最能体现学生的综合素质，许老师就做得对，大家都默认一切资源倾斜优等生，我女儿成绩好，去年得了，今年为什么不能得？”
任婷婷忍下喉咙里的粗口。
不答反问:“陈爸爸学的教育学？”
陈书虞爸爸嗯完一声，高抬下巴，神色狂妄。
任婷婷当着他面“呵呵”一声，一字一句道:“狗屁学吧。”
她转身进了办公室，嘭地摔上门。
让她屈服学校可以。
让她屈服事儿精，她宁死不从！
没人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
清真小食堂。
徐风送他妈出校门，跑来食堂跟大家汇合。
他的饭赵高林帮他打了。
他到时，余胜楠饭已经吃去一半。
歇气喝汤。
“所以班长，360救助金是什么东西？那老登一开口，你和婷婷脸色都变难看了。”
瞥见赵高林在把自己碗里的肉往千寻餐盘里放，余胜楠已经不激动了。
CP日常罢了，糖点都算不上。
转头看看旁边的王梅筷子一戳一戳地，有些心不在焉。
余胜楠给她轻轻一肘击，“快吃，吃高点吃胖点，才有力气学习。”
“嗯……”
余胜楠看回千寻，千寻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徐风嚼完嘴里的饭，解释道:“我当过班长我知道，360救助金，又叫生活费救助金，是一中以往校友自发成立的生活费救助项目，不通过任何参选，由班主任和班长深入了解班上同学生活费是否存在不足，直接将学生饭卡上报，也不通知学生本人，每个月系统会自动给学生卡上打360元，这是保密式救助，陈书虞爸爸大大咧咧说出来，简直有毛病。”
这项救助一开始叫50救助，因为一个学生一个月只能打50。
后来加入的校友多了，数字不断变大。
不公布名单，是救助者与被救助者之间沉默的温情。
余胜楠咬着筷子:“如果是保密，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徐风一秒想通，吞米饭卡在喉结处:“靠啊，班长，你们班以前是救助陈书虞吗？”
余胜楠跟上:“所以，她现在想当班长，会不会是为了这笔360元？”
千寻一直没搭话，不经意瞥一眼坐立不安的王梅，低头咳一声，用微微发哑的嗓音说:“别提那个人，反胃。”
余胜楠徐风乖乖:“哦，好。”
吃完饭，走进宿舍楼林，高二年级男女生宿舍呈两个睡立的u形相对而立。
正好和问渠湖同属一个平台。
余胜楠拉着王梅先走，徐风看一眼落在最后的两个人，跟着提步进了自己宿舍。
上到二楼没忍住往下看。
徐风立在二楼走廊，目送那两个颀长好看的身影远去。
看方向，是往问渠湖。
直到看不见了，徐风才微微叹口气，收回失落的目光继续往上爬。
还是回去背数学公式吧。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问渠湖旁。
夕阳把最后一抹余晖，轻轻敷在湖面，湖水便成了一块半明半暗的绸子，悠悠地晃着。
森林公园的山卧在天边，像个沉在旧梦里的老者，周身笼着淡淡的灰紫色，树影在它脚下，晕出一片朦胧的绿。
宿舍楼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柔和，不似白日的硬朗，倒添了几分温吞的烟火气。
路旁的灯亮了，一点暖黄，在暮色里怯生生的。
有人在那灯影下走着，背着书包，捧着讲义，步子慢悠悠的，嘴里念念有词。
风掠过树叶，沙沙的，带着些凉意，却又不叫人觉得冷。
还是那张长凳，坐着两个老熟人。
“老赵，谢谢你的眼药水。”
千寻递还眼药水的同时，赵高林递过来一盒新东西。
“热敷的眼罩吗？”千寻低头看上面的字，声音瓮声瓮气，是大哭后残留的鼻音。
“新包装吗，和上次不一样，我上次还没用完呢。”
千寻抬头，注意到赵高林在盯着眼药水瓶看。
“怎么了？”千寻问。
赵高林抬头，轻轻扯了下嘴角，修长手指攥紧，将眼药水全部攥住。
“两种不一样，”他娓娓解释，“眼睛红肿，十二小时内用冷敷贴，十二小时之后无明显红肿，再用热敷贴。”
千寻喃喃点头，这样啊。
她虽然哭得少，也从不关心眼睛肿不肿。
但被赵高林这么关心，她有种——她的眼睛已经不归她了，归赵高林管——的感觉。
千寻抬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眸倒映着赵高林淡然的侧脸。
她这时候才发现，他今天十分沉默，笑容也很少。
千寻背靠椅子，望着眼前的美景，惊讶地喊了一声:“赵高林你看！”
她回头冲赵高林笑:“一中好美啊，对不对？”
赵高林目光定在女孩淡红的眼尾处，很快移开目光，简单“嗯”了一声。
他的反应冷淡。
千寻心里空了一块。
他似乎心情不好。
该怎么让他开心点呢。
千寻脑子打结，目光在美景和旁边人的侧脸上来回移动。
正绞尽脑汁思考。
眼前多了一瓶圆滚滚的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拧开了瓶盖。
千寻浅笑接过来:“怎么不是苏打水了？”
“大哭之后补充点淡蜂蜜水，可以让喉咙舒服。”
千寻抿嘴喝上第一口，清甜不腻，喝起来很清爽。
很适合不爱甜食的她。
心想，喉咙也要成为赵高林的了。
“老赵，”千寻从他手里主动拿了瓶盖，认真地拧上，认命道，“给我个明确的答案呗，到底我做点什么，我们老赵才能笑一笑。”
她说:“虽然才一个下午没见到你笑容，但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赵高林笑了，笑容比风中的桂花香还淡，又像秋天里的云，随时被风消散。
他盯着沉下的夕阳，声音融进了夜色:“我以后，不能看见你哭，”
他的手微微用力，目光看着最后一点余晖。
在千寻荡起涟漪的心里，又撒了一把桃花下来。
他说:“看见你哭，我心里不好受。”
他的话，化作电流，将千寻全身走了一遍。
千寻抠着发烫的手心:“我那都是演的，眼泪也是假的，老赵……”
赵高林低头沉默，至始至终都盯着手心里没怎么减少的眼药水。
过了好久，他道:“在我这里，这些眼泪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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