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请把那封信还给我

“给我找的医生？”千寻惊讶地指了下自己鼻子，千寻下意识左右看自己身体，她没生病啊，疑惑不解地看向赵高林。

赵叔说过，没人愿意被别人当成精神患者，这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赵高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内心忐忑道：“也算是给你妹妹找的医生。”

千寻越发迷茫了，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难过和委屈在心底悄悄生根。

看着她淡漠下去的眼神，赵高林心里慌了，怎么越解释越乱了。

“我以为一中池神被逼出双重人格，所以找了个医生来，本来今天想骗你去看诊......”

急中生乱解释一通，但好像不如别解释。

赵高林说完就知道完了，全答错的感觉。

有没有哪一本书教他如何谈恋爱。

赵高林读过的书一本都没有用，愣在原地语塞词穷。

因为面前的女孩在露出恍然的表情之后，明媚的笑容里似乎还带了一丝忧伤，她淡淡道：“任老师评价你作文情感克制，想象力干巴。”

千寻转身收拾石桌上散落的书和笔，脸上自嘲一笑：“我看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这话听着不像夸奖，赵高林听得心里一紧，所以还是生气了，对吗？

草稿纸上的数字慢慢在模糊，盼望中的620分，此刻突然失去了一半的意义。

千寻声音不大，微微低哑：“所以说，你以为，我是妹妹的另一个人格。”

赵高林轻嗯一声，他靠近一步，伸手要脱身上的羽绒服，“你是不是感冒了？”

千寻没抬头，抬手挡住他的靠近：“我没事，你先别过来。”

感冒可不能传给他。

千寻低头慌乱地戴上口罩，薄薄的布料遮住嘴角的难过，顺带遮住她海浪般翻滚的情绪。

怪不得。

他随时在看心理学的书。

怪不得。

她在他面前漏洞百出，他依旧无动于衷，反而用那种温柔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即使自己在他讲题时眼神懵懂，有时候连基础公式都要反应半天，他都耐心地鼓励——你可以的，年级第一永远是你的。

怪不得那次打了池欢姐妹，他将自己抱进办公室讲的第一句话是——班长别怕，我会帮你。

怎么帮？

请医生来看诊？

他用学霸的逻辑得出了结论——池千遇有双重人格，一个是温柔有教养的学神，一个是张扬粗鲁的中等生。

所以赵高林，你请医生来，是想杀死哪一个人格呢。

千寻的手捏紧石桌上的草稿纸，醒目的620分被揉得只剩“0”这个数字。

“对不起......”身后传来真诚的道歉。

“没关系。”千寻急忙打断他的话，他不需要道歉，她能理解他的选择。

人之常情。

她能想通，那些温柔的陪伴，都是对“学神”身份的滤镜加持。

没有妹妹的存在，这些浪漫不复存在。

千寻认为心思豁达，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想通是一回事，当面听见赵高林残忍的撇清关系，她做不到。

所以她急着打断他的道歉。

她怕自己没出息地在这儿掉眼泪。

收东西的动作不断加快。

语气稍稍生硬，变得正常而陌生：“那今天先这样，我还有别的事，下雨了你会不舒服，让赵叔来接你。”

赵高林茫然靠近，羽绒服已经拉开，站风口上为她挡风，喉咙紧张地滚动：“什么意思？”

她还是生气了对吗，生气自己没认出她来，生气擅自做主找医生。

“还能怎样呢？”千寻轻声反问自己，抬头看向赵高林。

脸上笑容不再明媚，透着客气和疏离：“一切回归正常秩序，你是一中赵高林，我是四十八中江千寻。”

千寻低头背书包，淡淡的笑容里有泪花在闪烁：“没有千遇，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回归正常生活就好了。”

“等一下。”他叫住了她，“你看起来很难过。”

她生气骂他自以为是自作主张都可以，或者骂他愚蠢笨蛋都可以，但她不能难过地离开，“对不起，你需要我怎么弥补都可以......”

千寻没停步，只是背着赵高林抬手抹了把眼角，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不用弥补，你没做错什么。”

“你只是基于你的判断，做了最合理的选择而已。”

她走到台阶下，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梢。

她同样安慰自己——两个月。如大梦一场，也该清醒了，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该借着‘千遇’的名头，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赵高林快步追上去，伸手想拉住她的书包带，却被她侧身躲开。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喉结滚动了无数次，最终只挤出一句：“班长，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淡得像雨雾，“那封信......”

雨水很快打湿她的刘海。

赵高林撑开伞追过去。

千寻后退，抗拒他的接近。

她说：“还请赵同学把那封信还我。”

她气得都要收回她的心意了，赵高林难过地撑着伞，没人教他，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明天晚自习带来，交给我妹妹就好。”

她说完，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冲进雨里。

“班长你没带伞!"

一向稳重地赵公子急得吼了一声，胸腔微微一疼，勉强还能忍受。

“我没事！我从来都不需要伞，我会跑很快！”

千寻脚步坚定，迈开大步——没事的江千寻，失恋而已，你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认错你的梦想，你要为它跑得更快才是。

可为什么，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多了呢。

雨丝被风卷成细密的雾气，缠缠绕绕见缝插针，插进人的心房里。

赵高林的目光还黏在千寻消失的方向，胸腔里的闷痛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

他下意识按住胸口，指节攥得发白，原本就紧张滚动的喉结此刻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好久没犯病了，他一时不知道是哮喘发作还是心里难受。

“呼……  呼……”

他试图大口吸气，却只觉得喉咙里像堵了团湿棉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尖锐的痒意，刺激得他忍不住弯腰咳嗽。

伞柄从颤抖的手里滑落，“哐当”  一声砸在石板路上，伞面被风吹得翻卷过来，露出光秃秃的伞骨，像他此刻慌乱无措的心。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领，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子里，却远不及胸腔里的窒息感难熬。

他踉跄着扶住石桌边缘，指尖冰凉得几乎抓不住台面，眼前的雨景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困难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他摸索着掏出裤兜里的药罐，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拧开瓶盖。

好不容易打开，用力捏住药罐摇一摇，将喷头对准口腔咽喉，却因为呼吸太急，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惦记要去追人，按压药罐的同时，缓慢深吸气。

“赵叔……”  他哑着嗓子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指纹解锁试了三次才成功，拨通司机赵叔的瞬间，他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我在……  公园第一个亭子里……  哮喘犯了……”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他不得不把手机贴在耳边，身体顺着石桌慢慢滑坐在石凳上。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牛仔裤，可他顾不上冷，双手紧紧按着胸口，努力调整呼吸，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千寻最后的样子  。

她红着眼眶说  “不需要伞”，说  “从来都不需要”，说  “回归正常秩序”。

说“还请赵同学把那封信还我。”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他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他明明是怕她难过，怕她一个人扛不住那些  “分裂”  的痛苦，怎么就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他想告诉她，他找医生从来不是想  “杀死”  任何一个她，只是看到她偶尔的茫然和突然的尖锐，他慌了，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保护她。

手机里传来赵叔焦急的应答声，他却没力气回应，只是死死咬着牙，心里默念着“对不起”。

挫败感深深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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