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赵高林的曦和
48中校门口那条马路直通森林公园。
路面宽阔干净，平直的四车道，是崭新的柏油路。
时间也没过去多久，一中高中部还没搬到对面之前，48中校门口只是一片颠簸荒凉的空地，平时家长都见不了几个。
一个不起眼的野高中，收了几个成绩一般但还有救的野学生，家长也是野的，大多将孩子放养，很少会亲自接送。
后来，森林公园定了其中一个大门在这里。
教育局三大宠儿之一的一中也搬过来了。
不起眼的48中犹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鸡犬，收到一笔整修大门的资金。
只因为它们原来的大门太破败，配不上对面的一中，也配不上通往森林公园的大路，必须整改一下。
一中上下师生，向来是高傲而不可一世的，搬过来后从未将对面的48中放在眼里。
48中为了彰显自己办学特色，几乎零成本改造自己校门口大门和正门的墙面。
放任学生自行DIY。
十分可笑的是，一中人只是轻描淡写看一眼，觉得幼稚，花里胡哨，不成体统，像幼稚园画风。
虽说是面对面当了几年邻居。
但一中人的鄙视藏在每一次熟视无睹中。
二中三中尚且能让他们看一眼，认认脸，说不定能有一两个老同学。
看见48中绿色校服，一中学生只会摇头视而不见，偶尔跟同伴提起一嘴:“好显黑的颜色。”
虽然一中的也不显白。
一中的天之骄子们，大多是初中重点班的学生，一部分进入一中，剩余的分别进入二中三中另外两个重点高中。
几乎没有和48中学生认识的。
作为A市最末流的高中，收的都是中考的吊车尾。
两个学校哪怕面对面，老师与老师，学生和学生之间，都存在一道成绩和社交圈子的屏障。
直到这次，48中有个叫江千寻的，考进一中重点班排名名单里。
学生们尚不得知。
检测学生分数波动的教师团队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只有当时瞥一眼的小小意外而已，毕竟，一次高分，不代表次次高分，那样差的师资配备，连自己的教研组都没有。
考进来一次说不定是运气，下次就掉下去了。
没认识千寻之前，赵高林从未留意48中的校门和教学楼，他向来只把目光投给他喜欢的，他欣赏的 。
今日仰头等人，原来48中教学楼紧紧挨着校门口。
几乎进校就是教学楼的一部分，显得局促又拥挤。
一中不同，它大门是48中大门十个那么大，左右对称，各有一个保安室，两边各设六大银行自助取款机，方便1中学生，也照顾了对面的48中学生。
门口的空地，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高考时可以供大部分家长在此等候。
正大门，梧桐道，第二平台道路，登高石梯，第一平台，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宿舍，食堂，像一张叶子的主线经脉。
连成一条长长的纵深线，走进一中校门，犹如一进校门深似海。
48中不同，千寻站在窗边，能看见赵高林的黑色奔驰停靠在校门口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上。
她几乎是用跑的。
脑子里的自由搏击还没分出个胜负。
心里冒出一道甜蜜蜜的声音。
——快上课了，想见他。
千寻捏着试卷和备课本冲出学校，直奔黑色奔驰。
门开着，赵高林坐在后座，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
千寻就这么跳上车，知道他目光移到了自己左脸上，脸颊瞬间发热。
她没好意思面对面看他，盯着前座赵叔的后脑勺，小口小口平复因快速跑动而加快的心跳声。
“少爷，我去森林公园一趟，你们慢慢聊，千寻同学，再见。”赵叔走得飞快。
千寻上车还没和他打招呼，他先打开车门溜走了。
身边的人挪动了一下。
突然离得近了些。
“冷不冷？”
千寻头皮发麻，很怕他一开口，张嘴就是“宝宝”。
喜欢听。
又害怕听。
口是心非。
“不冷，羽绒服很暖和。”
黑色耐脏，加上她爱惜这件衣服，每天睡觉前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穿了三天还像新的一样，不过，衣服上残留的，属于赵高林特有的纯净香水味，因为他们分别三天，淡了许多。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倾过半边身子，修长胳膊一伸，按下头顶开关，车门自动关上。
他收回胳膊，手心向上，放在自己膝盖上，不经意开口：“能把手给我吗？”
他隐去了全部称呼，没有班长，没有千寻，也没有宝宝。
但还是成功让千寻红了耳朵，总觉得耳钉都在发烫。
好你个赵高林，拖着不表明关系，就想牵小手？
好，我让你牵个够!
千寻大力将自己左手甩到他手心里。
原来，他的手比自己的手大一整圈。
和记忆里一样温凉，清新。
又白又修长，手心里软软的，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
千寻低头观察的同时，旁边的人摸了两下她手心和手背，确认手是暖和，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千寻的手猝不及防被留在他膝盖上，又羞又恼地收回，是她会错意了。
“是比我的暖和。”他突然冒出这句结论，打开小桌板，话题直接跳转：“哪道题有疑惑，试卷给我。”
千寻愣愣地交出试卷：“红笔划圈那几道。”
他接过，漂亮的手指拿东西时自然弯曲成好看的形状，从千寻视线里滑过。
他刚刚不是要牵小手，真的只是摸摸她凉不凉？
“草稿纸。”他伸手要。
千寻按下心中困惑，连纸带笔一直给他，眼神不由自主盯着他两只手的动作。
他执笔的手悬在纸页上方，骨节分明，像精雕的白玉。
指尖修长笔直，手背泛着淡淡的粉白光泽，连抬手翻试卷时，腕间流畅的弧度都像裹着一层柔光。
想牵。
想捏一捏。
千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猛地扭头看窗外，天色黑了，头顶车灯打下光来，千寻透过黑色车车窗，能看见一双熟悉的，因为心虚，恨不得钻进后备车厢的眼睛。
那是江千寻的眼睛。
“怎么了？我讲复杂了？”
“没没没。”千寻矢口否认，转过身的同时，将目光死死定在笔尖。
半小时一晃而过，千寻弄懂了所有题目，保管今晚上台能清晰全面地讲解。
收起笔和试卷，两人变得无所事事起来，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距离上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
一中门口静寂无人，只有保安室微弱的暖黄色灯光。
远处教学楼灯火辉煌，一中开始上课了。
赵叔看起来一去不复返，千寻也没问赵高林为什么不去上晚自习。
其实对他和妹妹来讲，能清晰知道自己薄弱的知识点在哪儿，只需重点学习那部分内容就好，按部就班地上学，是为了将就大部分学生。
对于自律的赵高林来说，家里的科目一对一辅导老师对他学习提升更大。
而且，他这个月好像在提升语文，曾经放各种心理学书的地方，换成文学和历史了。
千寻抬头，笑着和赵高林对上视线，她扬下巴笑问：“不研究心理学了，改研究历史文学了？”
他的神情依旧温柔，一抹淡淡红晕浮上他脸颊，伸手抽出两本：“心理学的书打包送给了妹妹，换回来这两本。”
千寻一看，不就是她被收走的那两本书。
赵高林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垂眸浅笑：“我语文不好，江老师要不要跟我讲解一下，第一页这首诗，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心情？”
他好看的指尖恰好落在“初日照高林”几个字上。
他一语双关，问千寻誊写这首诗的心情。
害羞盖过千寻的直率和坦诚，她看过的书，和日记本差不多，随时记录当时的心情。
妹妹看，无所谓。
赵高林看，太羞耻了。
“随便写的。”她将书抢过来，才不愿意承认，是因为想一个人的名字，默写了一首诗。
“那我先回教室了。”
千寻开车门已是熟练，抢了一本就跑，还有一本落在赵高林怀里，听见他悄然宠溺的笑。
走进教学楼，千寻打开书的第一页，想看还有没有写一些见不得的东西。
只见他用红笔将“初日照高林”用波浪线画出，在旁边画了一个扎丸子头的火柴人，标注几个小字——赵高林的曦和。
曦和，是掌管太阳的女神。
曦和=朝阳=初日。
首页另外一个空白处，是他秀丽工整的正小楷——倦鸟暮归林，浮云晴归山。
什么意思？
千寻眉毛拧成结，没看见自己的名字啊。
正要摸出手机查这两句诗，看见五六个未接电话，皆来自她的生物学父亲——江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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