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哑女与异族少主②①
祭台上的火烧了一夜，也将所有的罪恶和鲜血都燃成了灰烬。
天亮的时候，幸存的黑蛇部落护卫和银蝶部落的族人一起清理了战场。
没有人再敢提起昨晚那场如同炼狱般的屠杀。
万蛊谷的天变了。
所有人都知道。
银蝶部落，圣殿内室。
但现在，这里却躺着一个黑蛇部落的男人。
龙烬被安置在一张由千年寒玉制成的石床上。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清理和包扎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麻衣。
那张总是充满了冰冷和疯狂的俊美的脸，此刻却如此安静。
只有那依旧呈现出不正常的乌紫色嘴唇和眉心那一抹化不开的黑气，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岌岌可危的处境。
林渺坐在床边，用一块浸湿了的干净布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
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睡，像一尊不会疲惫的石像。
她的眼睛红肿，干涩，嗓子也因为之前那撕心裂肺的嘶吼而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但她却不敢合上眼。
她怕她一闭眼，这个男人那微弱的呼吸就会彻底消失。
“系统，”她在意识里用一种哀求的语气问，“他……还有救吗？”
“……很难。”系统的声音充满了凝重，“强行冲破锁龙阵已经震碎了他大半的经脉；发动万蛇蛊又耗尽了他所有的精血；再加上蝎王蛊的余毒已经侵入心脉……”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木桶，所有的生命力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除非……”
“除非什么？”林渺的心猛地一紧。
“除非有奇迹。”
奇迹……
林渺看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眼底最后一丝光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内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圣女月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也很差，憔悴，那双总是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显然，她也一夜未眠。
“他怎么样了？”她走到床边，看着那个依旧在昏迷的男人，声音沙哑地问。
林渺摇了摇头。
月灵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床头，托盘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清粥和一杯清水。
“你先吃点东西吧。”她对林渺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林渺依旧摇头。
她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月灵看着她这副固执的，甚至有些自虐的模样，心里那股复杂，说不清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龙烬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又为什么她会为了龙烬做到这个地步？
明明他们一个是施暴的囚禁者，另一个是被伤害的受害者。
他们之间应该是死不休的仇恨啊。
“……你就一点都不恨他吗？”
月灵看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
林渺的动作僵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月灵，那双红肿的、干涩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恨吗？
她当然恨。
恨他把她当成替身，恨他把她囚禁在这座孤岛上，恨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剥夺了她所有的尊严和自由。
但是……
她又忘不了。
忘不了他在祭台上用血肉模糊的手抓住那把致命匕首时那决绝的眼神；忘不了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回头对她说那句“别怕”；
也忘不了他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依旧朝着她的方向伸出的那只颤抖的手。
恨与不恨，像两条黑色的毒蛇，在她的心里疯狂地撕咬着，让她痛不欲生。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只能沉默。
月灵看着她这副痛苦挣扎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逼问。
她伸出手探了探龙烬的额头，那烫吓人的温度让她脸色一变。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体内的蛊毒已经彻底失控了！”
“再不想办法，他真的会死的！”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
“你在这里守着他！”
“我去查阅部落的禁术古籍！”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灵回来了。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古老，由黑檀木制成的盒子。
盒子被一把铜锁锁着，上面刻满了朱红色的诡异符文。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赴死般的悲壮。
“……找到了。”她走到床边看着林渺，声音沙哑地说道，“唯一的办法。”
林渺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月灵将那个黑色的木盒放在了床头。
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银质的、蝴蝶形状的钥匙，插进锁孔里，缓缓地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盒子被打开了。
一股奇异的，仿佛能蛊惑人心的香气从盒子里飘了出来。
林渺下意识地朝盒子里看去，看到在红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只通体血红的，像蝴蝶一样的蛊虫。
那只蛊虫很美，美得有些妖异，像一块会呼吸的血玉。
“这是苗疆早就已经失传的最霸道的情蛊。”月灵的声音很轻，很轻，像在陈述自己的遗言，“名为同心蛊。”
“龙烬体内的蛊毒已经和他的性命融为了一体，任何药物都救不了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为他种下这只同心蛊。”
“以命换命。”
“但是，”月灵顿了一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种蛊之人必须是龙烬内心最认可，灵魂最契合的那个人。”
“否则，蛊虫会反噬，到时候他和种蛊之人都会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林渺的心猛地一颤。
月灵看着床上那个依旧在昏迷不醒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爱慕和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绝。
“我是我们部落的圣女。”
“即然是我们做错了，那就应该赎罪。”
“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换整个苗疆的和平，值得。”
她说完，便伸出手，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只血红色的同心蛊。
然后，又拿出了一把银质的小刀，准备划破自己的指尖。
然而，就在她的刀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皮肤的那一瞬间，她手心里那只原本安静的同心蛊突然剧烈地躁动了起来！
它扇动着那双血红色的透明翅膀，发出了尖锐，抗拒的嘶鸣声！
月灵的脸色一变。
她不信邪，又试了一次。
那只同心蛊的反应更加激烈了！
它甚至从她的手心里飞了起来，在房间里胡乱地飞舞着，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就是不肯靠近她分毫。
“为什么？”月灵的脸上血色尽失。
她看着那只拼命躲避着自己的蛊虫，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为什么……它会排斥我？”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那只在空中疯狂飞舞的血红色蝴蝶突然停了下来。
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地转动了方向。
然后，朝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林渺飞了过去。
它飞得很慢，很轻柔，像一片被风吹起的红色羽毛。
最终，它轻轻地落在了林渺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指尖上。
它收起了那双妖异美丽的翅膀，用自己那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林渺的指腹。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月灵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愣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缓缓地走上前，将那个装着同心蛊的黑色木盒递到了林渺的面前。
“救不救他，”她的声音像蒙了一层细沙，“你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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