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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暗夜杀机


雪粒子敲在车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东盘腿坐在炕沿,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正用鹿皮仔细擦拭着那把跟随他多年的狙击步枪。

枪管在布纹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每一个零件都透着主人倾注的心血。

徐苗苗坐在一旁,就着灯光缝补他白天被树枝刮破的棉袄,针脚细密匀称。

炕角,狼大和狼二蜷成一团,发出轻微的鼾声,皮毛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油光。

“这俩小子今天可露脸了,”

林东嘴角噙着笑,手指拂过冰凉的枪栓,

“狍子肉管够,明天再给它们加餐。”

徐苗苗抬头,眼里映着暖光:

“东哥,你说陈老板那边……真能长久吗?我总觉得这钱来得太快,心里不踏实。”

“踏实做事,怕啥?”

林东语气笃定,

“咱的货硬气,他给的价公道。等大黄伤好了,开春再进山,弄点更好的。”

他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几捆崭新“大团结”,那是今天交易的成果,沉甸甸地昭示着未来的希望。

夜深了,风声渐紧。

林东吹熄油灯,屋里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狼大和狼二似乎睡得极沉,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村外,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枯柳林里钻出,踩着没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林东家的篱笆院墙。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照亮两张被冻得发青、写满贪婪的脸。

“二狗子,你他妈看清了?真是一万五?”

矮个的声音带着哆嗦和兴奋。

“废话!老子趴在悦来客栈后窗看得真真儿的!那姓陈的胖子,一沓沓的票子往那姓林的挎包里塞!

还有那车,北京212!妈的,这穷山沟里,他凭啥?”

被称作二狗子的高个啐了一口,眼里冒着凶光,

“干了这一票,够咱哥俩去南方逍遥半年!”

两人翻过低矮的土墙,落地时踩碎了一块薄冰,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炕上,原本“熟睡”的狼大和狼二,耳朵猛地一抖,瞬间支棱起来!

喉咙里滚动起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像闷雷在胸腔里滚动。

它们没有立刻狂吠,而是如同最警觉的哨兵,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锁定院门方向,身体绷紧如弓弦。

林东几乎在狼崽低吼响起的刹那就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一丝刚醒的朦胧。

而是警觉!

他无声地按住身旁徐苗苗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了两个字——有人。

徐苗苗身体一僵,随即会意,呼吸瞬间放轻。

林东像水流般滑下炕,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抄起倚在炕沿的猎枪,动作流畅地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贴着土墙,侧耳倾听。

院墙外,二狗子和矮个屏住呼吸,听着屋里毫无动静,胆子又壮了几分。

“妈的,睡死了吧?”

矮个掏出怀里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刀刃在微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翻进去,先抹了那俩畜生,再收拾人!”

两人刚把手搭上窗台,试图撬开那扇糊着厚棉纸的木窗。

然而。

“嗷呜——!!”

“吼——!!”

两道凄厉狂暴的狼嚎如同平地炸雷,猛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不是警告,而是充满杀意的冲锋号角!

窗纸“哗啦”一声被撞破!

狼大和狼二如同两道灰色的闪电,裹挟着腥风,直接从破洞中扑了出来!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妈呀!”

矮个魂飞魄散,手里的杀猪刀“当啷”掉在冻土上。

他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秒,剧痛从肩膀传来——狼大锋利的犬齿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

“操!”

二狗子反应稍快,惊骇之下下意识举起手里的柴刀,朝着扑向他的狼二胡乱劈砍!

狼二灵巧地一矮身,柴刀擦着它的脊背掠过,削掉几缕狼毛。

它落地后毫不停顿,后腿猛蹬地面,再次扑上,一口咬向二狗子持刀的手腕!

“啊——!”

二狗子惨叫一声,柴刀脱手飞出。

手腕传来的剧痛和眼前凶兽狰狞的獠牙让他彻底崩溃,转身就想跑。

晚了!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院中炸开!

林东如同铁塔般站在屋门口,猎枪枪口冒着青烟,眼神冰冷地锁定着试图翻墙逃跑的二狗子。

子弹精准地打在二狗子脚边的冻土上,溅起的泥块和雪沫崩了他一脸。

“再动一下,下一枪打的就是脑袋。”

林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土般的寒意,穿透二狗子的耳膜。

二狗子僵在原地,浑身筛糠般抖起来,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矮个则被狼大死死按在雪地里,肩膀血流如注,疼得直翻白眼,连惨叫都发不出。

徐苗苗也端着双筒猎枪冲了出来,枪口稳稳指着地上的两人,脸色煞白,但眼神坚定。

林东走到被狼大制住的矮个面前,脚尖踢开掉落的杀猪刀,目光扫过两人冻得发紫的脸和破烂的棉袄:

“哪条道上的?活腻歪了?”

矮个疼得直抽冷气,语无伦次:

“好汉…饶命…我们…我们就是…就是路过…”

“路过?”

林东冷笑,枪口点了点二狗子,

“带着刀,半夜翻墙,是路过我家炕头?”

狼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獠牙离二狗子的脖子又近了几分。

二狗子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喊:

“我说!我说!是…是有人指使!让我们来…来摸点值钱东西…”

“谁?”

林东眼神一厉。

“不…不知道真名…”

二狗子哆嗦着,

“就…就在镇东头废砖窑…有个穿绿军大衣的…给了我们一人五十块钱…说…说你家刚发了大财…让我们来…来‘借’点…”

绿军大衣?

废砖窑?

林东眉头紧锁。

不是普通的毛贼,背后有人指使,而且目标明确!

是针对他今天这笔交易来的!

他看了一眼地上痛苦呻吟的矮个和抖如筛糠的二狗子,这两人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真正的麻烦,在镇东头。

“苗苗,看好家,看住他们。”

林东将猎枪背在身后,从墙角拿起一把开山刀插在腰间,

“狼大,狼二,跟我走!”

两只狼崽立刻松开猎物,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眼中闪烁着狩猎的光芒。

它们显然明白,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林东不再看地上两人一眼,带着两道灰色的影子,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消失在村口的风雪中。

雪地上的脚印很清晰。

两个蠢贼来时的足迹凌乱拖沓,但在靠近废砖窑附近的一片桦树林时,脚印旁边多了两行新的足迹——靴底纹路清晰,步伐间距均匀有力,是军用翻毛靴的痕迹!

而且这足迹的主人,显然在刻意隐藏行踪,每一步都踩在背风处或积雪较薄的地方,

若非林东追踪经验丰富,又有狼大狼二敏锐的嗅觉指引,几乎难以察觉。

“呜…”

狼大在一处被积雪半掩的灌木丛前停下,用鼻子拱了拱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

林东蹲下身,拨开积雪,只见下面赫然丢着两个踩扁的烟头,烟蒂还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

这年头,乡下能抽得起这种烟的,绝不是普通角色!

林东眼神更冷。

他示意狼大狼二噤声,一人两狼借着树木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废砖窑包抄过去。

废砖窑背靠着一处陡坡,窑口黑黢黢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两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怒气。

“大哥,那姓林的家里有狼!真他娘的邪性!跟狗一样大!”

另一个声音心有余悸。

“放屁!狼还能比枪快?肯定是你们手脚不利索,惊动了人!”

沙哑声音骂道,

“妈的,本想趁他刚发财,家里防备松,摸点东西给他个下马威,顺便探探他的底…这下打草惊蛇了!”

林东伏在窑口上方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将对话听了个真切。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而且目的不仅是钱财,还想“探底”?

看来陈老板这条线,眼红的人不少。

他给狼大狼二打了个手势。

两只狼崽会意,如同鬼魅般散开,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窑口两侧的阴影里,伏低身体,等待指令。

林东则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粗糙的窑壁,缓缓滑下,无声无息地落在窑口内侧的阴影里。

里面空间不大,借着从破顶透下的惨淡月光,他看到两个穿着臃肿绿军大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低声咒骂。

他们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半截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和几发黄澄澄的子弹。

“大哥,现在咋办?那姓林的肯定有防备了…”

“还能咋办?先撤!明天再想办法…妈的,那两只狼崽子必须弄死!”

沙哑声音的男人烦躁地站起身,伸手去拿地上的帆布包。

就是现在!

“嗷呜——!”

“吼——!”

两声暴戾的狼嚎如同炸雷般在狭小的窑洞里响起!

狼大和狼二如同离弦之箭,从阴影中猛扑而出!

狼大直取那沙哑声音男人的咽喉,狼二则狠狠咬向另一个男人去抓枪的手腕!

“什么东西?!”

“啊!狼!”

两人魂飞魄散!

沙哑男反应极快,猛地向后一仰,险险避开狼大致命的扑咬,但肩膀还是被狼爪撕开几道血口!

另一个男人则没这么幸运,手腕被狼二死死咬住,剧痛之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砰!砰!”

林东如同死神般从阴影中现身,手中猎枪喷出火焰!

不是打人,而是精准地打在他们脚边的冻土上!

溅起的碎石和雪泥崩了两人一脸!

“别动!”

林东的枪口稳稳指向沙哑男的眉心,声音冰冷,

“动一下,下一枪就不是打地了。”

狼大狼二一击得手,立刻退后,一左一右封住两人的退路,龇着染血的獠牙,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眼神凶戾地盯着他们。

沙哑男捂着流血的肩膀,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眼前如同战神般的林东和两只杀气腾腾的巨狼,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另一个男人则抱着被咬穿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

“好汉…饶命…”

沙哑男声音发颤,

“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谁的钱?”

林东枪口纹丝不动。

“是…是镇上的‘老刀把子’…”

沙哑男不敢隐瞒,

“他…他眼红你跟南方陈老板的买卖…想…想给你点颜色看看…顺便…顺便探探你的路子…”

老刀把子?

林东听说过这人,是镇上黑市的一个地头蛇,手底下养着一帮闲汉,专干些欺行霸市、敲诈勒索的勾当。

没想到手伸得这么长,敢打他的主意!

“就你们两个?”

林东目光扫过地上的帆布包。

“还…还有两个望风的…在…在林子外边…”

沙哑男哆嗦着指向窑洞外。

林东眼神一冷。

他走到那个还在哀嚎的男人身边,一脚踩住他受伤的手腕,用力一碾!

“啊——!”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说,外面的人在哪?”

林东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在…在…东边…歪脖子老槐树…下…”

男人疼得涕泪横流。

林东收回脚,对狼大狼二使了个眼色。

两只狼崽立刻会意,如同两道灰色闪电,悄无声息地窜出窑洞,消失在风雪中。

不一会儿,窑洞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东面无表情,看向面如死灰的沙哑男:

“老刀把子在哪?”

“在…在镇西头…‘福来顺’大车店…天字三号房…”

沙哑男彻底瘫软在地。

林东点点头,不再废话。

他拿出随身带的麻绳,将两人捆得结结实实,又用破布塞住嘴。

做完这一切,他吹了声口哨。

狼大狼二叼着两个被打晕的望风喽啰的裤腰带,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

林东将四个粽子扔上吉普车后斗,发动引擎,朝着镇上派出所疾驰而去。

派出所值班室里,炉火烧得正旺。

所长刘长青披着棉大衣,听完林东的叙述,又看了看后斗里四个鼻青脸肿、捆得像螃蟹的家伙,尤其是那个手腕血肉模糊还在哼哼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好小子!又是你!”

刘长青用力拍了拍林东的肩膀,脸上又是感慨又是后怕,

“深更半夜,单枪匹马…哦不,还带着俩狼崽子,端了老刀把子四个手下!你这胆子,真是比熊瞎子还肥!”

他让人把四个倒霉蛋拖进去关好,拉着林东走到一边,压低声音:

“林东啊,这事儿干得漂亮!

不过…老刀把子那老小子,就是个滚刀肉,手底下亡命徒不少。

你这次把他的人废了,他肯定记恨上你了。这段时间,小心点。”

林东点点头:

“谢刘叔提醒。我心里有数。”

刘长青犹豫了一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个事,得提前跟你通个气。

下个月,市里新来的分管农林牧渔的孙副市长,要带队下来视察,重点是咱们长白山的生态保护和野生动物资源。

上面下了死命令,这段时间,严禁一切形式的狩猎活动!

尤其是…你懂的,那些受保护的大家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东一眼:

“我知道你本事大,路子野。

但这风口浪尖上,千万收着点!

别撞枪口上!

真要出了事,刘叔也保不住你!”

林东眉头微皱。

禁猎?

这倒是有点麻烦。

他刚和陈老板搭上线,正想着大干一场呢。

不过,副市长视察…这确实不是小事。

“知道了,刘叔。”

林东沉声道,

“这段时间,我就在家猫冬,伺候我那几亩参田。”

“这就对了!”

刘长青松了口气,

“等这阵风过去,该咋干还咋干!行了,天快亮了,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林东告别刘长青,发动吉普车驶离派出所。

天色微明,风雪小了些。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远去的派出所大门,心里琢磨着刘长青的话。

然而刚开出镇子不远,狼大和狼二突然在后座焦躁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

林东心中一凛,透过后视镜看去——只见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破旧吉普车,不知何时跟在了后面,隔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吊着。

是巧合?

还是…

林东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他猛地一踩油门,吉普车引擎发出咆哮,在积雪覆盖的土路上加速前冲!

同时,他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向了腰间冰冷的枪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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