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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股票1


1919年的夏天,广州城闷热难当。营房外,老榕树的叶子被晒得油亮,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撕扯着午后的宁静。

蒋锐元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额上还带着汗,眼睛里却闪着光,像是攥住了什么天大的机遇。他把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啪”地按在桌上,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景行,我感觉到了,我的机会来了!”

李宇轩正蹲在地上,埋头分解一挺机枪,闻声抬起沾着油污的脸,手里还捏着根枪管,有些摸不着头脑:“少东家,什么机会?”他以为是关于学生运动或是军队整编的事。

“你看这个!”蒋锐元的手指用力点着那几张纸,“现在国内的股票交易所,真如雨后春笋!魔都、燕京、武汉,连广州都开了两家!你看这行情,一天一个价,这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就在眼前啊。

李宇轩凑近细看,是几张股票行情单,上面密密麻麻印着“魔都证券物品交易所”、“面粉股”、“纺织股”之类的字样,红绿数字交错,看得人眼花。他心里咯噔一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少东家,容我问一句,是谁引您进这股票市场的?”

“哦,是张晋江。”蒋锐元说得随意,拿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口凉茶,“他在魔都搞过交易所,说这里面的门道简单,低买高卖就能来钱。景行,你把心放回肚子里,这买卖稳赚不赔。等咱们攒够了钱,买枪买炮,何必在粤军里受这窝囊气?”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李宇轩心里像堵了团棉花,沉甸甸的。他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前些日子五四风潮正盛时,蒋锐元还跟着学生喊口号,送水送吃食,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可他又分明记得,前几日整理旧物,瞥见蒋瑞元早年的日记本里,白纸黑字写着“想去俄国参加革命,看他们如何改天换地”。“合着那些都不是真心话?”他忍不住腹诽,手里的枪管都忘了放下,“校长,您不是革命者吗?革命者不琢磨革命,反倒跑去炒股票?这算哪门子志向?”

他想起初识时的蒋锐元,在上海冒着枪林弹雨搞起义,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劲儿,曾让他觉得跟对了人。可眼下……看着行情单上那些跳跃的数字,他心头泛起一丝凉意。

但他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蒋锐元的脾气他了解,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与其白费唇舌,不如静观其变——那张晋江是个精明人,总不至于让他栽得太狠。

自此,蒋锐元的心思几乎全扑在了股票上。不是泡在广州的交易所里,便是对着行情单写写算算,连孙先生召见商议军务,他也有些心不在焉。

李宇轩依旧操练着那几十个老兄弟,只是偶尔会被蒋锐元拉去“参谋”。

“景行你看,这纺织股是不是该抛了?我听人说欧洲战事停了,洋布要进来了。”

“景行你说,面粉股能不能加仓?北方闹旱灾,粮食肯定要涨价。”

李宇轩只能含糊应对:“少东家您懂行,您拿主意就好。”心里却忍不住感叹——当年在潍县兵工厂,他说要造迫击炮,蒋锐元眼都不眨就批了经费,如今说要买股票,竟是连家底都敢押上,这转变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期间,粤军里不免有人讥讽蒋锐元“不务正业”,连陈炯明都曾拐弯抹角地说他“心思活络”。蒋瑞元听了,只嘿嘿一笑:“等我赚了大钱,让你们都跟着沾光。”

李宇轩看着他因股市涨跌而忽喜忽忧,时而因赚了几个点便乐呵呵请客,时而因跌了价便唉声叹气,只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这还是那个在灵堂前发誓“要为大哥扛旗”的人吗?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1920年的春天。广州城细雨绵绵,交易所的行情却急转直下——先是面粉股暴跌,紧接着纺织股也跟着跳水,蒋锐元手里的股票大半套牢,非但没赚到钱,反而亏到了老本。

那天他从交易所回来,异常沉默,只是独自坐在桌边,翻看着以前的日记。李宇轩进去送水时,瞥见他正凝神看着某一页。那页上的字迹因年月已久而略显模糊,却仍可辨认:“今日看得国事,非国内可解决。集思离国他行,失志则独善其身,不与吾辈为伍。”

李宇轩心中一动。这段话他前几日也偶然见过,当时只觉得写得颇有气性,带着几分书生意气的孤傲。此刻再看,倒像是蒋锐元在为自己寻一条退路。

“罢了,能回头就好。”他在心里默道。虽说炒股这事办得荒唐,但好在没把老弟兄们的本钱赔光,也未误了正事——那几十个从上海带来的兵,经他一手调教,已是粤军中少有的精锐,连陈炯明都想借去当护卫。

蒋锐元合上日记,抬头看见李宇轩,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赧然:“景行,之前是我糊涂,让你跟着白操心了。”

“没事,少东家。”李宇轩将水杯往前推了推,“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股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路子。孙先生那边不是说要筹建军校吗?我看这才是正经事。”

提到军校,蒋瑞元的眼睛倏然又亮了:“对!军校!我跟孙先生提过多次,要办一所咱们自己的军校,培养真正听指挥的军官。等军校办起来,就把老兄弟们都派去当教官,到时候……”

他越说越振奋,先前炒股失利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眼里有光的“少东家”。

李宇轩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先前太过执拗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蒋锐元会在股市中迷失,会在困境里动摇,可他骨子里那股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执拗,似乎从未真正熄灭。

就像他日记里写的“失志则独善其身”,可他何曾真正“独善其身”过?从溪口到魔都,从潍县到羊城,他始终在这条名为“革命”的路上磕磕绊绊地走着,即便绕了弯路,碰得头破血流,也总会想办法折返回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蒋锐元已拿起笔,在纸上勾勒军校的草图,嘴里喃喃自语:“得有操场,有靶场,最好再建个军械库……”

李宇轩靠在门框上,望着他伏案疾书的背影,心中那点失落早已烟消云散。或许,跟着这样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少东家”,才是这乱世最真实的模样——没有永远正确的选择,只有不断试错的勇气,和跌倒后爬起来的坚韧。

他转身朝营房外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把那挺修好的重机枪再擦拭一遍。无论股票涨跌,世道如何变幻,握在手里的枪杆子,才是最实在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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