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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防守


雨幕如织,密集地敲打着军绿色帐篷,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煤油灯在帐篷中央摇曳,将将领们的身影投射在帆布上,随着火光晃动。

杜与明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第112团团长赵恒阳,左颊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伤疤在灯光下格外狰狞。炮兵指挥官郑国栋,手指因常年装填炮弹而粗壮变形。工兵营长周汝海,军装袖口还沾着今早勘察地形时留下的泥浆。这些面孔如此熟悉,又如此决绝。

他的思绪忽然飘回几年前的二次北伐。那时他们同样年轻,同样面对着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记忆中最鲜明的是那个叫二娃的小兵,才十八岁,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总爱在行军时哼唱家乡的小调。在济南城墙下,面对敌人猛烈的火力,二娃毫不犹豫地用身体堵住了爆破口。杜与明至今还记得,那个瘦小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化作永恒的姿态。

“都清楚了?”杜与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帐篷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汗水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清楚!”众人的应答声整齐划一,军靴跟碰撞的脆响甚至短暂压过了帐篷外的雨声。这声音里有一种钢铁般的意志,让杜与明心头一震。

散会时,宋溪濂独自走到地图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锦州的位置。那张军用地图上,锦州被红笔重重圈出,周围布满了代表日军进攻方向的蓝色箭头。

杜与明走到他身边,手掌重重落在他的肩上,“告诉弟兄们,守锦州,不光是守土地,是守身后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每一寸阵地后面,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

宋溪濂重重点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他转身掀开帘布,一头冲进雨幕。马蹄声很快消失在远方,只留下泥泞中深深浅浅的蹄印,很快就被雨水重新填满。

杜与明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沿着那三道用红笔标出的防线移动。大凌河防线、医巫闾山防线、锦州城防,每一道都显得如此单薄。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无数难民正沿着铁路线、江道、山路,向着生路艰难跋涉。老人拄着树枝,妇女抱着啼哭的婴儿,青壮年推着装载全部家当的独轮车,在秋雨中组成了一支悲壮的行列。

“一个月……”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沉重。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电报。这是主任临走前给他发的最后一道指令,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每一句都刻在他的心里:

“华夏热土,从无懦夫!第五军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眼泪二字!宁将东北化为焦土,寸寸山河皆为战场。誓让日寇埋骨废墟,滴滴鲜血偿还血债,以报当年济南之仇。”

就在这时,煤油灯的火苗突然跳动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投在地图上,恰好覆盖了整个锦州地区,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挡在日军与这片土地的民众之间。

帐篷外,工兵部队已经开始连夜施工。铁锹与石块的碰撞声、士兵们低沉的号子声,与绵绵秋雨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悲壮的战前交响乐。

“报告!”传令兵浑身湿透地冲进帐篷,递上一份最新情报,“日军第二师团已经完成休整,正在向辽西方向移动。同时,关东军司令部从日本本土调来了重炮联队,包括四门240毫米榴弹炮。”

杜与明接过情报,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抖。240毫米榴弹炮,这意味着日军的炮火将能覆盖整个防线纵深。他走到帐篷口,掀开帘布。远方的地平线上,难民队伍的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长龙,在秋雨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垂死的巨龙在作最后的挣扎。

“传令各部队,”他对身后的参谋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日拂晓前完成第一轮工事构筑。我们要让每一道战壕,都成为日军的坟墓。每一个碉堡,都成为难民生的希望。”

参谋迅速记录着命令,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就在此时,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杜与明掀开帘布,看见一队士兵正护送着几百个百姓朝指挥部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杜将军!”老者看见杜与明,激动地快走几步,“我们是锦州城外的村民,听说小鬼子要打过来了,乡亲们让我来告诉将军,我们不走!我们要留下来帮忙!”

杜与明愣住了。他看见老者身后,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有扛着铁锹的农夫,有提着菜篮的妇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老乡,这太危险了……”杜与明刚要劝说,老者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将军,我们的祖坟都在这里,我们的田地在这里,我们还能往哪逃?”老者声音哽咽,“我们虽然不能打仗,但能挖战壕,能送饭,能照顾伤员。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

杜与明感到眼眶发热。他环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突然挺直身躯,向老者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周海!”他朝工兵营长喊道,“把这些老乡安排到后勤部队,教他们构筑防炮洞!”

“是!”

雨越下越大,但整个防线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士兵和百姓并肩劳作,铁锹翻飞,泥土飞扬。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士兵跳进新挖的战壕,测试射击角度。医护兵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清点药品,通讯兵在雨中架设电话线。

凌晨三点,杜与明披着雨衣巡视阵地。在大凌河防线上,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士兵正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用油布仔细包裹后塞进胸前的口袋。

“多大了?”杜与明问道。

士兵吓了一跳,连忙立正:“报告师座,十九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个老娘,在齐鲁。”士兵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要是……请师座告诉我家人,儿子没给他们丢人。”

杜与明沉默片刻,重重拍了拍士兵的肩膀:“你不会死的,我们要一起把日本人赶出华夏。”

继续向前走,他看见炮兵阵地上,郑栋正亲自指挥士兵布置伪装。那几门75毫米山炮被巧妙地隐藏在树林中,炮口指向日军可能来袭的方向。

“老郑,这些宝贝就交给你了。”杜与明说。

郑国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咧嘴一笑:“军座放心,每一发炮弹我都会让它物有所值。”

在最前沿的观察哨,杜与明遇见了赵恒阳。这个以勇猛著称的团长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对岸,即使在这深夜雨中,他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恒阳,你这里将是第一道冲击。”杜与明说。

赵守诚放下望远镜,脸上的伤疤在夜色中更显狰狞:“师座,112团全体官兵已经做好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准备。”

凌晨四点,雨势稍缓。杜与明回到指挥部,发现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警卫员小声说:“是老乡们送来的,他们熬了一夜,已经试过毒了。”

杜与明端起粥碗,温暖从掌心传遍全身。他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这三道防线背后,是无数个家庭的生机,是东北最后的希望。他们要用血肉之躯,为同胞筑起一道生的屏障。

“报告!”又一个传令兵冲进来,“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大凌河东岸,正在架设浮桥!”

杜与明放下粥碗,整了整军装:“命令各部,进入战斗位置。让日本人看看,什么是华夏军人的骨气!”

帐篷外,雨声渐歇,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阵地上,士兵们默默检查枪支,将手榴弹整齐排列在战壕边缘。一场决定数十万人生死的战役,即将在这黎明时分打响。

杜与明走出指挥部,望向远方。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士兵们坚毅的脸上,也照在难民营中那些期盼的眼睛里。他知道,这将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月,但也可能是他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一个月。

“华夏军人,”他轻声自语,“从无懦夫。”

阳光终于完全冲破乌云,洒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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