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岗前培训
万居易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去，沉稳得像一块万年玄冰，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实际上，他捏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
电话那头的赵伟明显也慌了神，声音都带着点飘忽，
“对对对，是要对一下。万总，你说在哪儿见？我现在就过去！”
他现在把万居易当成救命稻草，他自己老爹是什么德性，他比谁都清楚，精明还多疑，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花三万块一个月找了个假班上，非得打断自己的腿不可。
“不急”
万居易越是心急，口气越是放得平缓，
“你现在还在外面？”
“没，我回家了，刚到家就被我爸一顿审，差点就露馅了”
赵伟的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样，你家方便吗？我过去找你，有些道具和文件，我也需要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万居易主动提议上门。
去赵伟家，有两个好处，第一，能展现自己这个“对金牌客户的重视程度；第二也是想亲眼看看，这个地产集团公子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这有助于他更精准地把握明天要演的这出戏的观众心理。
“来我家？”
赵伟愣了一下，随即道，
“行啊！方便，太方便了！我把地址发你微信”
挂了电话，万居易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他冲出办公室，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从楼梯跑了下去，先是在楼下的打印店，把早就做好的那份看起来牛逼轰轰的公司介绍PPT，彩印了十几份，又用最好的铜版纸，打印了几份虚构的《全球红酒市场未来五年投资风向分析报告》。
报告的封面是他自己设计的，一个抽象的酒红色地球，下面一行小字：斑尚庄珈资本内部资料，请勿外传。
接着，他又奢侈地叫了个专车，直奔赵伟发来的地址。
地址位于蓉城南边一个著名的富人区，叫麓山国际。
据说这里面住的非富即贵，一套独栋别墅的价格，是他那套小两居室的几百倍。
当专车在保安的盘问和指引下，缓缓驶入这个宛如森林公园一般的别墅区时，万居易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一栋栋掩映在绿树丛中风格各异的豪华别墅，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有钱人的快乐，真是想象不到。
车子最终在一栋现代风格的独栋别墅前停下，别墅很大，目测至少有三层，带一个巨大的花园和露天泳池。
赵伟正穿着一身家居服，焦躁地在门口踱步，看到万居易下车，跟看到亲人一样迎了上来。
“万总，你可算来了！”
“赵总监，别慌，有我在，没意外”
万居易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跟着他走进了别墅。
别墅内的装修是那种低调的奢华，巨大的落地窗，挑高十几米的客厅，旋转楼梯，墙上挂着看不懂但感觉很贵的画，一个穿着围裙的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恭敬地问道，
“小伟，这位是？”
“张阿姨，这是我公司的老板万总，你给我们泡两杯最好的大红袍上来”
“好的，少爷”
万居易心里暗暗咋舌，瞧瞧，这就是差巨，自己在家，只有妹妹万清照会对自己大呼小叫。
两人在客厅巨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万居易没有寒暄，直接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他打印好的那些报告，在茶几上一字排开。
“赵总监，这些是明天要用到的部分道具”
万居易把那份《红酒市场分析报告》推到赵伟面前，
“这份报告，你要在今天晚上之内，至少把摘要部分背下来”
赵伟拿起那份报告，翻了两页，瞬间头都大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和各种图表，什么波尔多期酒指数，勃艮第稀缺年份溢价率，新世界产区投资回报比，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万总，这玩意儿也太专业了吧，我怎么可能一晚上就背下来？”
赵伟的脸都皱成了苦瓜。
“不需要你全背，你只需要记住几个关键的词和数据就行”
万居易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明天，你爹要是问起你的具体工作，你就把这些词往外甩，记住，气势要足，表情要自信，让他觉得你不是在背书，而是在阐述你自己的观点”
“比如”
万居易拿起报告，指着其中一段，
“他要是问你最近在忙什么，你就告诉他，你在主导一个关于老年份西班牙里奥哈产区价值洼地的投研项目。这个项目一旦成功，预期回报率能达到300%”
“价值洼地？投研项目？”
赵伟听得一愣一愣的。
“对，就是这些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厉害，但又不会细问，因为他们也听不懂”
万居易传授着自己忽悠甲方的毕生所学，赵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光说不行，我们得演练一下”
万居易清了清嗓子，身体往后一靠，瞬间切换了角色，脸上露出一种审视和威严的表情，他模仿着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口吻，沉声问道，
“啊伟，你那个公司，叫什么斑尚庄珈？听起来花里胡哨的，是干什么的？别是被人骗去搞传销了吧？”
赵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角色扮演搞得一愣，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行！反应太慢了！”
万居易立刻从角色里跳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爹这么问你的时候，你不能慌！你要表现出一点点不耐烦，和一种你不懂我的事业的优越感”
“你要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爸，我们是做全球另类资产投资的，跟你们那种盖房子的传统行业不是一个概念”
“另类资产投资…”
赵伟跟着念了一遍。
“对！然后你要主动出击，不能等他一直问”
万居易继续指导，
“你要拿起这份报告，就好像这是你亲手写的一样，跟他说，这是我最近带团队做的一个项目，关于……’”
“关于那个西班牙什么玩意儿的？”
赵伟卡壳了。
“里奥哈产区价值洼地！”
万居易提醒道。
“对对对！里奥哈！”
“不行不行，太生硬了！”
万居易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来了，
“你不能像个背书的小学生！你要有感情！要有激情！这是你的事业！是你反抗他，证明自己的武器！”
万居易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感觉自己比当年带项目团队还累，赵伟被他吼得有点懵，但看着万居易那副焦急又认真的样子，他心里那点吊儿郎当的态度，也慢慢收了起来。
他知道，万居易这么拼，不光是为了那三万块钱，也是在帮他，如果明天这关过不去，自己固然要倒霉，万居易这个刚起步的公司，也可能直接就黄了，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万总，你别急，我，我再试试”
赵伟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那份报告，眼神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再来！”
万居易重新坐下，再次进入严父模式。
“你那份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别到头来，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一次，赵伟没有慌，他学着万居易教他的样子，身体微微后仰，脸上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爸，我们这个行业，不看底薪，看的是项目分红，就我手上这个项目，一旦做成，光是奖金就够您买两辆车了”
说完，他还潇洒地把那份报告往茶几上一丢。
“可以啊，有进步”
万居易忍不住拍了下手，这句话，逼格够高，信息量够大，还顺便炫了个富，完美地堵住了对方关于工资的盘问。
看到万居易的肯定，赵伟也来了信心，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两个人就在这间豪华的客厅里，进行着一场堪称滑稽的岗前培训。
万居易扮演着赵伟他爹，从公司业务、盈利模式、团队构成、个人发展等各个角度，对赵伟进行着轮番轰炸，而赵伟，则在万居易的指导下，从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到后来的对答如流，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自己加戏。
当张阿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自家少爷一会儿慷慨激昂地谈论着什么全球资本流向，一会儿又痛心疾首地表示你不懂我的梦想，而那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万总，则翘着二郎腿，一脸威严地训斥着你就是个废物。
张阿姨默默地退了出去，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先生打个电话，问问少爷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培训进行到最后，万居易把明天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跟赵伟过了好几遍，确保他已经把台词都刻在了DNA里。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万居易看着赵伟，无比严肃地说道，
“明天，到了公司，进了会议室，从头到尾，你才是主角，我只是给你站台的配角，你要拿出你红酒总监的气场来，甚至可以使唤我，比如让我给你倒个水，或者让我把PPT翻到下一页”
“啊？使唤你？”
赵伟有点不敢相信。
“对！你越是使唤我，就越显得你在这个公司的地位高，你爹才会越相信，你不是在这里混日子”
万居易一字一句地说道，
“记住，明天，我们两个要演一出好戏，戏名叫，我的老板是下属”
赵伟看着万居易，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脑子里装的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万总，我……”
“别说了，把报告背熟，明天要是演砸了，我们俩都得完蛋”
万居易打断了他，起身准备告辞，他知道，该铺垫的都铺垫了，该培训的也培训了，剩下的，就看明天的临场发挥，和那么一点点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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