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恶之花

与亚瑟的焦头烂额不同，伊森的项目进展得异常顺利。

他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说服了他的导师曹爽批准了他五万美金的初始预算。

这点钱对曹爽的地产项目来说连零头都算不上。

曹爽给他的任务很宽泛：用艺术活化社区。

伊森对这个任务充满了激情。

他拒绝了曹爽为他推荐的那些规划整齐的新建中产社区，觉得在那些地方创作不过是锦上添花，毫无挑战。

他要做一件更酷、更有意义的事。

他让向导巴斯带着他在项目基地周边寻找。

最终，在离基地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他找到了一个目标——一个巨大的贫民窟。

成千上万间用铁皮和泥土搭建的简陋房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污水在巷道里横流。

巴斯有些犹豫：“先生，这里……可能不太合适，他们有自己的传统。”

伊森却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眼中放光：“不，巴斯，你没看到吗？这简直是未经雕琢的巨大画布！那些破败的墙壁，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就是这里了。”他对巴斯说。

他要在贫民窟的中心创作一幅巨大的涂鸦，用自己的艺术为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带来一抹亮色。

他相信这幅画会像一个礼物，给这里的居民带去希望和快乐。

接下来的三天伊森完全沉浸在了创作的狂热之中。

他选定了贫民窟入口处一栋三层小楼的整面外墙，雇了几个本地工人帮他刷上白色的底漆。

然后他一个人戴着防毒面具，站在升降机上开始了不眠不休的创作。

喷漆罐在他手中变成了神奇的画笔。

色彩在墙面上飞溅、流淌、融合。

伊森将自己最擅长的纯正纽约街头涂鸦风格毫无保留地挥洒在这面异国的墙壁上。

巨大的字母，复杂的线条，夸张的人物造型以及强烈的色彩对比。

一幅充满视觉冲击力带着浓烈后工业风格的巨型涂鸦慢慢成形。

他的创作吸引了许多贫民窟的居民围观。

孩子们好奇地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怪人在墙上喷涂着他们看不懂的图案。

大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伊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一位老妇人曾端着一碗水想递给他，伊森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面具都没摘。

伊森完全隔绝了外界，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场伟大的行为艺术，他就是那个为蛮荒之地带来文明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三天后当他摘下面具从升降机上走下来，看着眼前这幅完美的杰作时，他心中是快溢出来的满足。

他相信当这里的居民看到这幅画时一定会感动到为之欢呼。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接受媒体的采，访阐述自己这次创作的艺术理念。

但他等来的不是欢呼，是愤怒。

一群本地的居民将他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部落长老。

长老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涂鸦，用生硬的英语质问伊森。

“年轻人，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们的墙？”

伊森愣住了。

“毁了？不我没有毁了它。”他急忙解释，“我是在美化它，这是一件艺术品！是给你们的礼物！”

“艺术品？”长老冷笑一声，“我们看不懂。”

“我们只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魔鬼，出现在了我们的家门口。”

“这让我们感到害怕，感到被冒犯。”

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情绪更激动。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在我们的墙上乱画？”

“你以为你给了几个工人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里是我们的家不是你的画板！”

更多的人开始附和。

“滚出去！”

“我们不欢迎你！”

“把我们的墙还给我们！”

居民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抵制。

伊森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明明是出于一片好心，用自己的才华不计报酬地为他们创作。

他以为自己会是英雄会是救世主，可为什么换来的却是敌意和驱赶？

“这不是魔鬼，这是艺术，是来自纽约的最前卫的艺术！”他试图争辩。

然而纽约这个词像一根针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纽约？”长老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你是在用你们发达世界的高级艺术来施舍我们这些贫穷的非洲人吗？”

“你觉得我们应该跪下来感谢你的恩赐吗？”

“你画的这些东西和我们的文化，和我们的信仰有任何关系吗？”

“它没有我们的图腾，没有我们的色彩，没有我们的故事。”

“它只是一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丑陋伤疤。”

“它不是礼物。”

长老的声音在人群中回响。

“它是视觉入侵，表现了你们文化的傲慢。”

傲慢。

这个词狠狠击中了伊森。

他看着眼前这群质朴的脸上的愤怒。

然后看向墙上那幅充满了纽约风格的涂鸦。

伊森意识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的善意被误解成了傲慢。

他的艺术被当成了入侵。

他自以为是的礼物在别人眼中成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原来艺术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

脱离了文化的土壤，再高超的技艺也可能结出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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