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成本危机！

“不是计划内的钢！”

王铁柱猛地一拍桌子，他这几天在外面跑得多，消息也灵通，一张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吼道：“我刚从外面打听到！国家调整了‘价格双轨制’！给咱们这些厂子划拨的平价钢配额，大幅度减少！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几乎全都是议价钢！”

所谓的议价钢，就是脱离了国家计划，完全由市场定价的高价钢。

王铁柱越说越气：“以前国营大厂吃肉，咱们好歹能跟着喝点汤，现在是汤都没了！所有人都得去市场上抢那些贵得要死的钢材！这跟要咱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因为技术突破和巨额订单带来的喜悦，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寒意。

王经理呆坐在椅子上，他不用算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李建国报出的那个已经低到极限的成本，再把钢材成本加上三成。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判。

“完了……要是按这个价格，我们出口到东南亚的这批货，别说挣钱了，每卖出去一个齿轮，我们都得往里赔钱。”

赔本赚吆喝！

这五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如果放弃订单，那之前所有的努力，李建国的技术革新，李师傅的退让，全厂上下的期待，都将化为泡影。更重要的是，这是副部长亲自牵线搭桥的项目，是许氏实业走出京州，走向全国，甚至走向世界的关键一步。

临阵退缩，不光是得罪了外贸公司，更是辜负了部委领导的期望。

可要是硬着头皮做下去，那就是一个无底洞。这笔订单有多大，厂子就要赔多少钱，直到被活活拖垮。

这是一个死局。

“他娘的！”王铁柱像一头困兽，在不大的办公室里烦躁地来回踱步，一拳砸在墙上，“张万年是倒了，可这市场比他还狠！这张万年好歹是个活人，咱们还能用锤子跟他讲道理！这东西怎么讲？这是釜底抽薪，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林晓雅的眼圈红了，她指着那份报表，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别说出口的单子了……辰哥，你看看这里，就算是我们国内的订单，按这个成本算，我们也要开始亏本了。”

她的手指颤抖着，划过报表的最后一栏，那里的数字触目惊心。

“厂里账上的钱，满打满算，如果钢价一直这么高……我们撑不过两个月。”

两个月。

工厂就会倒闭。

这个残酷的现实让办公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绝望笼罩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许辰，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那沉稳的敲击声，与周围慌乱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安抚了众人焦躁的心。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桌上那份足以宣判工厂死刑的报表上，而是缓缓地，落在了桌子的另一角。

那里，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是林晓雅平时当零食吃的“许氏泡菜”，晶莹剔透的白菜梗在清亮的泡菜汁里，看着爽口又开胃。

许辰的目光就这么定格在那瓶泡菜上。

他的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河北后山村那片一望无际的蔬菜大棚，是钱老村长他们淳朴的笑脸。

蔬菜……泡菜……

钢铁……齿轮……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慢慢连接了起来。

办公室里，王铁柱还在咒骂，林晓雅在低声抽泣，王经理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

突然。

“笃。”

许辰的敲击声，停了。

他缓缓站起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有着某种魔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办公室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最后的期望。

许辰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转向了王铁柱。

“铁柱，去，给我备车。”

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铁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应道：“哎！去哪儿啊辰哥？”

许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些干劲十足的工人，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再去给我打听一下，京州轧钢厂的李厂长，平时最喜欢吃什么？”

许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经理手里的烟忘了抽，烟灰掉了一截。林晓雅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王铁柱更是挠着头，一脸懵圈。

“辰哥，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打听这个干啥？”王铁柱急的直跺脚，“咱们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去搞钱，或者找部委领导哭穷吗？”

“哭穷没用。”许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京州等着看咱们笑话的人多着呢。现在去找领导，就是承认自己没本事，自己打自己的脸，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许辰走到那瓶泡菜前，伸手指了指。

“有钱也没用，买到的都是高价钢，还是死路一条。”许辰的语气很平静，“铁柱，按我说的去做。另外，准备车，把咱们厂里最好的泡菜装上，再把后山村送来的新鲜蔬菜也带上。”

王铁柱虽然还是想不通，但他对许辰有种盲目的信任。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一个小时后，一辆解放卡车停在了厂门口。车上装了几个半人高的大瓦坛，坛口用红布和麻绳封的严严实实。旁边还码着几筐黄瓜、西红柿，上面还带着露水。

王经理看着这满车的东西，人都看傻了，他拉住正要上车的许辰，压低了声音：“许厂长，你……你这是干什么去？就算是送礼，也没人送这些玩意儿的啊！这要是让李厂长看见，不把你当成乡下卖菜的赶出来才怪！”

“王经理，放心。”许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今天，咱们就当一回卖菜的。”

说完，他便跳上了副驾驶。

“开车！”

卡车突突的冒着黑烟，在王经理和林晓雅担忧的目光中，一路朝着京州轧钢厂的方向驶去。

京州轧钢厂，是华北地区数一数二的钢铁厂。高高的烟囱冒着浓烟，厂区里铺满了火车轨道，空气里全是铁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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