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再无回头路
黑色的红旗轿车驶出刘家别墅区，将那栋灯火通明却死气沉沉的建筑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窗外是京都繁华的夜景，流光溢彩，车水马龙，车内却安静得可怕。
端木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发白，她透过后视镜悄悄地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叶不凡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没有半分得胜的喜悦，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的嘴唇没有血色，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刚才在刘家书房里那个生杀予夺，如同魔神般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端木婉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刘振军……真的死了？”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压得很低，打破了这片死寂。
“嗯。”
叶不凡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
“你杀了他？”
端木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叶不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明灭灭。
“我没杀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只是在他心里埋了一根刺，一根由他自己的恐惧、愤怒、绝望浇灌而成的刺。他不是死在我手里，他是死在了自己的不甘和屈辱里。”
端木婉沉默，她明白了，叶不凡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解除那个所谓的“追魂印”。
那追魂印根本不是咒，是心魔。刘振军越是挣扎，越是怨恨，那心魔就越是强大，直到最后彻底吞噬掉他所有的生机。
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
可端木婉却发现，自己心里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心疼。一个要用这种方式去复仇的男人，他的心里又该藏着何等深不见底的血海深仇？
“咳……”
叶不凡突然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咳嗽。他抬起手捂住了嘴，指缝间渗出了一丝刺目的暗红。
“你受伤了？！”
端木婉心头一紧，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
红旗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在路边堪堪停下。
“没事。”
叶不凡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掉了手上的血迹。
“强行催动真气，有点反噬而已，死不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端木婉看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胸口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她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了过去。
“师门给的‘凝神丹’，固本培元，对你有用。”
叶不凡看着那个瓷瓶，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端木婉。女人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写满了关切。
叶不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他没有矫情，接过了瓷瓶，倒出一粒，直接扔进了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那股翻腾的气血果然平复了不少。
“谢了，师姐。”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暖意，端木婉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避开了叶不凡的目光，重新发动了车子。
“分内之事。”
车内的气氛不再那么冰冷，叶不凡将那块纯金的虎符拿了出来，放在手里静静地摩挲着。虎符冰冷的触感，让他那颗因为复仇而变得滚烫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师姐。”
叶不凡突然开口。
“嗯？”
“刘家倒了，你觉得京都这潭水里，下一条会浮出水面的是谁？”
端木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她知道，叶不凡这是在考她。
“王家。”
端木婉几乎没有思考就吐出了两个字。
“五年前，刘家负责吞并叶家的实体产业，而王家则是在背后用资本手段，狙击叶氏集团股价，让叶家资金链断裂的罪魁祸首。”
“王家老爷子王道林跟刘振军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刘振军一死，王道林绝对坐不住。”
叶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没错。王家主营的是医药生意，半个龙国的医药市场都攥在他们手里。”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钱和权去扼杀一切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新技术，新技术也好，新药也罢。”
叶不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五年前，爷爷的研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旦成功，将彻底颠覆整个医药行业。王家，就是那个……最不希望爷爷成功的人。”
端木婉的心猛地一沉，她终于明白了，叶不凡要对付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刘家。他要掀翻的是当年所有参与了那场血色盛宴的……刽子手！而刘家，只是他用来祭旗的第一颗头颅。
“这块虎符，你打算怎么用？”
端木婉换了个话题，她指了指叶不凡手里的那块金制令牌。
“刘振军的那些老部下，可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收服？”
叶不凡笑了。
“师姐，你又错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收服他们？”
端木婉一愣。
“那你要它……”
“它不是兵符，它是一把钥匙。”
叶不凡将虎符举到眼前，看着上面那个杀气腾腾的“战”字。
“一把……可以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刘振军用这把钥匙，锁住了一群不该被放出来的猛虎，他用昔日的情分和威望换来了几十年的安稳，而我……”
叶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要把这群猛虎全都放出来，我要让整个京都，都因为这群饿了三十年的猛虎，彻底乱起来！”
端木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男人……他是个疯子！他不是在复仇，他是在玩火！他要把整个京都当成他的棋盘，把所有人都变成他手里的棋子，他要用一场滔天的大乱，来埋葬他所有的仇人！
就在这时，端木婉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的首席助理。
“喂。”
“端木总，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焦急的声音。
“刚刚得到消息，刘氏集团创始人刘振军……突发心梗，在自家别墅……去世了。”
“消息已经上了京都财经的头版头条，刘氏集团的股票，恐怕明天开盘就要彻底崩了！”
端木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知道了，按原计划行事。”
她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叶不凡看着她。
“消息传得很快。”
“当然。”
端木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双理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属于商业女王的精光。
“我已经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刘家了，从我们踏进刘家别墅的那一刻起，这个消息就已经注定要传遍整个京都。”
“现在，所有人都只会以为，刘振军是急火攻心，被活活气死的，没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很好。”
叶不凡点了点头，将那块虎符重新收回了口袋。
“明天，我要王家所有的黑料，都出现在我的桌子上。”
“没问题。”
端木婉回答得干脆利落。
……
黑色的红旗轿车缓缓驶入叶家老宅，宅子很安静，只有几间屋子还亮着灯。
叶不凡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主屋书房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爷爷一定在等他。
叶不凡让端木婉先去休息，自己则独自一人走向了书房。
“吱呀——”
他推开书房的门，一股熟悉的檀香气扑面而来。灯下，叶老爷子叶天来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线装古籍，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老人清瘦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虑，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凡儿！”
看到叶不凡的那一刻，叶天来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你没事吧？”
他快步走上前来，拉着叶不凡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生怕他少了一根汗毛。
“我没事，爷爷。”
叶不凡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温暖。
“都解决了。”
“解决……解决了？”
叶天来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孙子那张苍白的脸，又看了看他那双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不凡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纯金打造的虎头令牌，轻轻地放在了书桌上。
“叮——”
一声轻响。叶天来的目光瞬间被那块虎符吸引了过去，当他看清楚令牌上那个“振军”的刻字时，他那双苍老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那块冰冷的虎符，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当场。
“这……这是……刘振军的‘虎符’？！”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它怎么……怎么会在你手上？！”
“刘振军，死了。”
叶不凡淡淡地说道。
“刘家，也已经换了主人。”
轰！叶天来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孙子，突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五年，仅仅五年。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天真烂漫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他都感到心悸的……枭雄。
许久，叶天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那块虎符，又看着叶不凡，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担忧。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那块沉重的虎符推回到了叶不凡的面前。
“凡儿。”
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
“收好它，从你拿起它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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