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踏脚石
西侧庭院。那抹寒光并非刀剑，而是一根针，一根细如牛毛，通体乌黑的银针。
端木婉的身影如同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冠上。
她的脚下，阴影里潜伏着另一道身影。
黑无常。他比白无常更加谨慎，他像一条毒蛇，耐心地等待着东边传来动静，等待着叶家的防守力量被吸引过去的那一瞬间。
然后，他就会给予致命一击。
“噗嗤。”
东边，那声轻微的利刃入肉声传来。
黑无常的身体猛地一绷，机会！他正欲暴起。
“咻！”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从他头顶传来，黑无常甚至来不及抬头，死亡的本能让他猛地向旁边一个翻滚。
“嗤啦！”
那根乌黑的银针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串血珠，深深地钉进了他身后的假山石里。
针尾兀自嗡嗡作响。
黑无常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猛地抬头，看向树冠。
月光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端木婉。
黑无常的大脑嗡的一声。
情报有误！叶不凡身边，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高手？！这女人身上没有一丝武者的气息，可刚才那一针……快到了极致！
“你是谁？”
黑无常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端木婉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从树上飘落下来，站在了黑无常的面前。
“你的同伴已经死了。”
端木婉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现在轮到你了。”
“狂妄！”
黑无常怒吼一声，一条漆黑的锁链从他的袖中滑出，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凄厉的破风声，卷向端木婉的脖颈！
这是他的成名武器，勾魂索！
面对这足以碎石断金的一击，端木婉只是轻轻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嗡……”
就在那锁链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端木婉的身前。
顾芊雪！她的手上提着一颗还在滴血的头颅，白无常的面具已经碎裂，露出一张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
顾芊雪随手将那颗头颅扔在了地上，像扔一个垃圾。
“咚。”
头颅滚到了黑无常的脚边，黑无常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秒……不，甚至不到一秒！他的同伴，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白无常，连一秒钟都没撑住！
“现在。”
顾芊雪抬起了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死死地锁定了黑无常。
“轮到你了。”
黑无常怕了。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她是……神！是执掌杀戮的战神！
逃！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猛地一抖手腕，那条勾魂索瞬间化作漫天鞭影，铺天盖地地罩向顾芊雪和端木婉。
他自己则借着这个机会，身体像炮弹一样向后激射而出，企图遁入黑暗。
“想走？”
顾芊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黑无常的身体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他的四肢已经被齐根斩断！鲜血染红了整个庭院。
顾芊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端木婉的身边，她的剑上一滴血都没有，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在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黑无常。
“说。”
顾芊雪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谁派你们来的。”
黑无常疼得浑身抽搐，他看着顾芊雪，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杀……杀了我……”
“杀了你？”
顾芊雪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嗜血。
“太便宜你了。”
她的脚轻轻地踩在了黑无常仅剩的躯干上，缓缓地，缓缓地用力。
“咔嚓……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啊啊啊啊——！”
黑无常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我说……我说！是……是王道林！是他用四方楼的补偿人情，请动了楼主，发布了……天字号追杀令！”
“天字号……”
端木婉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意味着，四方楼将会不死不休！
“很好。”
顾芊雪点了点头。
“你还有最后一个作用。”
她转过头看向二楼那扇大开的窗户。那里面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气息正在疯狂地攀升，仿佛一头远古凶兽即将苏醒！
“师弟。”
顾芊雪的声音很轻。
“师姐送你的第二味药引，接好了。”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剑猛地挥出！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黑无常眼中那无尽的怨毒和恐惧，永远地定格在了脸上。
两股最纯粹的，带着无尽怨念和杀意的死亡气息，如同两条黑色的巨龙，冲天而起，盘旋着，咆哮着，狠狠地撞向了二楼的那个房间！
……
卧房里。这里已经不是人间，而是炼狱！
叶不凡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肤表面甚至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血口，鲜血刚一渗出，就被恐怖的高温蒸发成了血雾。
他的身体在床上疯狂地弹动，每一次弹动都会将那张坚实的红木大床砸得砰砰作响。
林轩宁已经退到了墙角，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无助，她想帮忙却根本无从下手。
她能感觉到，叶不凡体内的生机和死气已经彻底失控，像两支军队在他体内疯狂地厮杀，他的经脉就是战场！
再这样下去，不出十秒钟，他的身体就会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一样彻底爆开！
就在这时，黑白无常那两股充满了怨毒和杀戮的死亡气息，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轰击在了叶不凡的精神世界里！
“嗡——！”
叶不凡那即将被撕裂的神智猛地一震！他的眼前不再是无尽的火海和痛苦，他“看”到了。
看到了庭院里顾芊雪那身火红的劲装，看到了她为了自己剑斩双雄。
他“看”到了端木婉站在夜风里，那双总是冷静睿智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杀机。
他还“看”到了，墙角里那个抱着银针，急得泪流满面，却依旧死死守着自己的林轩宁。
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还有……还有爷爷……
叶天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那双浑浊却充满了慈爱的眼睛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我不能死！我还没为叶家报仇！
我还没让那些人血债血偿！我还没……带着她们，重新站上京都之巅！我要活下去！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猛地从叶不凡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这一刻，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股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试图将他撑爆的九转续命丹的磅礴生机，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君王！
它们不再肆虐，而是如同百川归海一般，疯狂地涌向叶不凡的四肢百骸，修复着他那残破不堪的经脉和五脏六腑！
而那两股从外界轰入的死亡气息，则成了最好的磨刀石！
叶不凡的意志化作了一柄天刀，疯狂地劈砍着，碾磨着，将那两股死亡气息中所有的杂质，所有的怨念全部剔除，只留下了最精纯的死亡本源！
一生一死，一阴一阳。在他的体内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十倍的气浪从叶不凡的身上爆发开来！
整个房间的窗户玻璃在这股气浪的冲击下，“哗啦”一声全部碎裂！
床上的叶不凡，身体缓缓地，缓缓地平躺了下去。他身上那骇人的血红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宝光。
皮肤上那些恐怖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那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而有力，一切都平息了。
林轩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奇迹……真的发生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
顾芊雪和端木婉走了进来，她们的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杀气和夜的寒意。
她们看着床上那个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的男人。
两个女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端木婉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已经被震裂了镜片的金丝眼镜。
“赌赢了。”
顾芊雪缓缓地将长剑归鞘，发出“呛”的一声轻响。
“京都的墓，该添两座新坟了。”
黎明的第一缕光，终于刺破了京都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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