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秦家，秦长生
京都秦家，秦长生。
这七个字像是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透过手机听筒，狠狠地扎进了叶不凡的耳膜，刺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咯吱。
叶不凡手中的手机，那坚固的特制金属外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眼中的杀意没有沸腾，周身的气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可林轩宁抱着他的手却猛地一僵，她感觉到，怀里这个男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比万年玄冰还要冷。
那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死寂。是火山喷发前，那足以让天地万物都为之战栗的死寂。
“师弟……”
林轩宁的声音在发抖。
叶不凡没有回应她，他的意识他的灵魂，仿佛都被那几个字抽走了。
秦家。
如果说刘家和王家是京都水面上的两头巨鳄，那秦家，就是隐藏在水面之下那头真正的史前巨兽。
五年前，叶家如日中天之时，叶老爷子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叶家子弟。在京都可以得罪任何人，唯独不能招惹秦家。
因为那不是一个家族，那是一个……王朝。
一个扎根在龙国心脏数百年，枝繁叶茂，根系已经渗透到军、政、商每一个角落的……隐形王朝。
秦长生，这个名字叶不凡更不陌生。
京都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被誉为“麒麟子”的妖孽。
传闻此人二十岁执掌秦家半数产业，二十二岁以一人之力撬动江南资本格局，二十五岁……便已是京都无数豪门家主都要仰望的存在。
五年前，叶不凡见过他一次。
在那场汇聚了整个京都顶流圈层的晚宴上，秦长生众星捧月，而他叶不凡只是个跟在长辈身后，连敬酒资格都没有的叶家九少。
秦长生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那种眼神叶不凡至今记得。不是轻视，不是不屑，而是一种纯粹的……无视。仿佛他叶不凡，连作为一颗尘埃落入他眼中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是他，原来，从始至终自己和整个叶家，都只是那头巨兽在打盹时随手碾死的一只蝼蚁。
可笑，真是可笑啊。
自己还在为覆灭了刘家和王家而沾沾自喜，还在为掌控了鬼市而自以为掌控了全局。
到头来自己只不过是砍掉了人家种在院子里的两棵杂草，而那座巍峨的，不可撼动的府邸，自己甚至连它的大门都还没摸到。
“呼……”
叶不凡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白气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竟带着一丝血腥的甜味。
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在他体内沸腾灼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大师姐。”
叶不凡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证据有多少？”
电话那头，端木婉沉默了片刻。
“没有直接证据。”
“秦家做事滴水不漏。”
“我只是在清算王家海外资产时，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资金流，最终指向了秦家控制的一个空壳基金会。”
“那笔钱，正好是五年前收买那个酒驾司机的数额。”
“另外，我策反了刘致远身边的一个心腹，他醉酒后吐露，五年前刘家之所以敢对叶家动手，是得到了一个‘大人物’的默许。”
“那个大人物……姓秦。”
端木婉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师弟，这只是线索，不是证据。”
“秦家和刘、王两家不一样，动他需要一击毙命，否则……”
“我知道。”
叶不凡打断了她。
“我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知道是他，这就……够了。”
砰！
一声闷响。
叶不凡手中的手机被他生生捏成了一团废铁。金属碎片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林轩宁的心猛地一揪。
“师弟！”
她连忙抓住叶不凡的手，想要为他处理伤口。
叶不凡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林轩宁。
那双眼睛里，曾经的淡漠，曾经的玩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暗。
“三师姐。”
叶不凡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平静得让林轩宁感到害怕。
“我们……回家。”
———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驶离了鬼市的范围。
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轩宁坐在叶不凡身边，她用纱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叶不凡的手掌，鲜血还是不断地渗出来。
她不敢说话，她能感觉到，叶不凡此刻就像一个装满了炸药的桶，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将他引爆。
开车的是顾芊雪，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叶不凡，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秦长生？”
顾芊雪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今晚，我去杀了他。”
简单直接，这就是顾芊雪的行事风格，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仇恨是一剑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剑。
林轩宁的手微微一颤。
“二师姐不要冲动！秦家……秦家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
“有何不同？”
顾芊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在我剑下众生平等。”
“不一样。”
开口的是叶不凡，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恢复了条理。
“二师姐，杀一个王道林，京都最多震动三天。”
“杀一个刘致远，京都的商界会重新洗牌。但你若是杀了秦长生……”
叶不凡抬起头，看向了后视镜里顾芊雪那双锐利的眼睛。
“整个龙国都会地震，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符号，一个维系着龙国上层某种平衡的符号。”
“杀了他会引来滔天的反噬，到时候别说报仇，我们所有人包括整个叶家，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顾芊雪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那又如何？”
“我只知道他害了叶家，他让你痛苦，他该死。”
“他当然该死。”
叶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冷光。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用这种方式，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叶不凡靠在了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我要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命，我要整个秦家，那座屹立了百年的王朝……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
京都，一号庄园。
这里是端木婉在京都的秘密据点之一，也是通天阁在京都的临时指挥中心。
巨大的客厅被改造成了一个高科技的作战室，数十块巨大的屏幕墙上，正滚动着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
端木婉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站在屏幕墙前，神情专注。
看到叶不凡三人走进来，她立刻迎了上去。
“师弟，你的手……”
“小伤不碍事。”
叶不凡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屏幕。
“情况如何？”
“很不好。”
端木婉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刚才动用权限，调阅了秦家近十年的所有公开资料。”
“没有漏洞，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他们的产业遍布能源、通讯、医药、地产……几乎所有命脉行业，但每一笔交易都合法合规，每一个项目都天衣无缝。”
“他们的家族成员，要么身居高位，要么是行业翘楚，每一个人的履历都完美无瑕。”
端木婉指着其中一块屏幕，上面是秦长生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像个学者，多过像个枭雄。
“尤其是他，秦长生。他名下没有任何灰色产业，甚至连负面新闻都没有一条。”
“他每年投入慈善的资金，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在民众眼里他是一个完美的慈善家，一个杰出的青年企业家，一个……神。”
端木婉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师弟，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是一个……被无数光环笼罩的神，想扳倒他比登天还难。”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顾芊雪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她可以杀人，但她杀不死一个人的名望。林轩宁的脸上也写满了忧虑。
叶不凡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秦长生那张虚伪的笑脸，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了，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残酷，带着一丝病态的疯狂。
“神？”
叶不凡缓缓地走到屏幕前，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秦长生冰冷的脸。
“大师姐，你听说过吗？要想杀死一个神……”
叶不凡的眼神变得幽邃而疯狂。
“就要先把他……拉下神坛，打回原形。让他沾满污泥，让他声名狼藉，让他被他曾经守护的信徒们……所唾弃。”
“当他从一个神变回一个人的时候……”
叶不凡的手指猛地划过秦长生的脖子。
“杀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端木婉、顾芊雪、林轩宁，三女同时身体一震。
她们看着叶不凡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们的小师弟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真正的魔鬼。
“大师姐。”
叶不凡转过身，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清晰得可怕的计划。
“从现在开始，动用通天阁所有情报力量，暂停对其他所有目标的渗透。”
“集中一点给我挖！把秦家这棵百年大树，从每一根枝叶，到每一条根须全都给我挖出来！”
“我不管他做得多干净，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欲望有弱点！”
“我要他所有的黑料，所有的秘密，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二师姐。”
叶不凡看向顾芊雪。
“收起你的剑，从今天起你的任务不是漫无目的的杀人，是跟着大师姐的情报去拔掉秦家的爪牙。”
“他们的安保，他们的打手，所有藏在暗处的力量给我一个个地剪除干净。”
“我要他……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最后，叶不凡的目光落在了林轩宁身上，眼神重新变得柔和。
“三师姐，你……”
“我帮你。”
林轩宁坚定地看着他。
“秦家的医药产业不是号称龙国第一吗？不是标榜着救死扶伤吗？”
“我是医生，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药。”
“只要给我时间和资源，我一定能找到他们的命门。”
叶不凡看着眼前的三位师姐，看着她们眼中那不惜一切代价支持自己的决心。
他胸中的那股死寂和冰冷，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好。”
叶不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秦长生亲手把我拖入了地狱，那我就……拉着他的整个王朝下来陪我。”
叶不凡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屏幕，那目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游戏，重新开始。”
叶不凡的声音在空旷的作战室里回荡。
“大师姐，第一步，去查秦长生这辈子最在乎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是什么。”
“我要亲手……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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