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以恨为药,以仇为引
车门关闭,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车厢内的空气凝固得像铁。
顾芊雪身上的杀气还未完全收敛,一滴血珠顺着她那柄古朴长剑的剑尖缓缓滑落,滴在昂贵的羊绒脚垫上,洇开一朵小小的罪恶红花。
端木婉的指尖在特制的军用平板电脑上飞速划过,屏幕上是秦氏集团断崖式下跌的股价曲线,那条绿色的线刺眼得像一道通往地狱的裂缝。
林轩宁的脸色依旧苍白,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医疗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那两具倒下的尸体带给她的冲击还未完全消退。
叶不凡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掀翻整个京都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杀得太少。”
顾芊雪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未尽的嗜血。
“应该把那个姓李的少校,连同他带来的人一起埋在那片废墟里。”
端木婉头也没抬,视线依旧锁定在那些飞速跳动的数据上。
“不,刚刚好。杀两个人是立威,是警告。杀一百个人那就是公然叛国了,会把所有潜在的盟友都推到对立面。”
叶不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沉。
“二师姐的剑是杀给秦长生看的,大师姐的文件是亮给那些藏在暗处,等着分食秦家血肉的老狐狸们看的。”
“一推一拉,一刚一柔。这出戏的开场,才算唱得漂亮。”
顾芊雪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缓缓地将长剑擦拭干净,归入鞘中。
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也随之收敛,她又变回了那个冷若冰霜的绝美女子,只是眼底深处的那抹红芒依旧未散。
“秦家的反击比预想的要快,也更……聪明。”
端木婉划动屏幕,调出了一份刚刚收到的加密情报。
“就在我们离开后三分钟,秦长生通过秦氏法务部向龙国最高法院递交了一份申请。”
“他申请,将你对他的诉讼案列为‘年度特殊案件’,由最高法院院长张承安亲自审理,并且……”
端木婉的声音顿了顿,抬起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全程……向全国公开直播。”
林轩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
“他疯了吗?!”
“把这种家丑公之于众,他秦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叶不凡的脸上却缓缓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冰冷,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不,他不是疯了,他是太清醒了,他知道秦风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作为有效的证人出庭。”
“他要当着全龙国所有人的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疯子弟弟和别有用心之人污蔑的,宽容而无辜的受害者。”
“他要用法律这把最公正的武器亲手为自己洗清所有的污点,然后……再反过来,用‘诽谤’和‘诬告’的罪名把我,把整个叶家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好一招以退为进,釜底抽薪。秦长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端木婉和林轩宁这才明白秦长生这一步棋的歹毒之处,一股寒意从她们的脊背上窜起。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乎什么脸面,他是在利用这场审判设下一个天罗地网,要把叶不凡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一场自取其辱的闹剧。
“那……那我们怎么办?”
林轩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端木婉的眉头也紧紧锁死,她飞速地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却发现无论怎么推演这都是一个……死局。
除非……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叶不凡的身上。
叶不凡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去医院。”
———
秦家,书房。
檀香袅袅。
秦长生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的茶台上一片狼藉。
他亲手烧制的那套最心爱的青瓷茶具,已经变成了一堆冰冷的碎片,就像他那颗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
首席秘书站在门外,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从未见过先生如此失态。
视频曝光,他没有失态,股价暴跌,没有,发布会上被当众打脸,他也没有。
可就在刚才,在下达了“公开审理”那道命令之后,秦长生回到书房沉默了整整十分钟。
然后,便传来了这阵瓷器碎裂的巨响。
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唐装,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走了进来。
他是秦家的老管家,也是秦长生最信任的心腹,秦福。
“先生。”
秦福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西山那边都处理干净了,刘家和王家那些知道内情的也都永远闭上了嘴。最高法院的张院长已经回话,他会‘秉公办理’。”
秦长生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福伯,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秦福的身体微微一僵。
“先生何出此言?”
“我错在……十年前,就不该留着那个孽种。”
秦长生的声音里透出无尽的悔恨与怨毒。
“我以为把他变成一头只会吃喝拉撒的野兽,就是对他,对秦家最好的安排。”
“我以为把他锁在那座不见天日的囚笼里,这个秘密就会永远烂在地底。”
“可我没想到……叶家那个余孽竟然能把他……挖出来。”
秦长生缓缓地转过身,他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镜片之后是一双布满了血丝,燃烧着疯狂杀意的眼睛。
“他不仅把他挖了出来,他还要把他……当成一把刀,一把足以弑神的刀!”
秦福沉默了,他躬下身,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先生,一头疯狗的吠叫是伤不了雄狮的。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那个叶不凡敢走进法庭,他就会被舆论和律法撕成碎片。”
“是吗?”
秦长生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福伯,你没看懂。叶不凡他不是要让秦风开口指证我,那太蠢了。他要的……是让秦风去死。”
秦福捡拾碎片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
秦长生重新戴上眼镜,眼中的疯狂被完美地掩盖,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秦家麒麟子。
“你想想看,开庭前或者开庭中,作为本案最重要的‘受害者’和‘证人’秦风,因为不堪受辱或者因为精神崩溃……自杀了。”
“那么,全龙国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认为,是我这个禽兽不如的哥哥把他逼上了绝路。”
“到时候,我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我那座亲手搭建起来的神坛就会因为一个死人……彻底崩塌。”
秦福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这才明白叶不凡那一步棋的真正杀招在哪里。
那根本不是一场诉讼,那是一场……献祭,用秦风的命来献祭秦长生的神格!
“先生,那我们……”
“通知下去。”
秦长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从现在开始,秦风入住的那家医院,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我要他……好好地活着,至少,要活到这场官司……打完。”
———
京都第一私立疗养院。
顶层,VIP病房。
这里已经被端木婉的人彻底接管,走廊里站满了通天阁的护卫,每一个都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内家高手。
叶不凡推开病房的门。
秦风正蜷缩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体却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梦呓。
“……别打我……”
“……疼……”
“……哥……”
林轩宁快步上前,熟练地检查着秦风的各项生命体征,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还魂九针’虽然护住了他的心脉,但他被药物摧残了十年的神经系统已经脆弱到了极限。”
“刚才在发布会上看到的那段视频,对他来说是一次剧烈的精神冲击。他现在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随时都可能……彻底绷断。”
端木婉看着病床上那个可怜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师弟,秦长生的计策我们已经知道了。他要让秦风活着出庭,当众出丑。我们……还要继续吗?”
叶不凡没有回答,他走到了病床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秦风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三师姐,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神智,哪怕……只是暂时的。”
林轩宁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不凡。
“师弟,你……你想做什么?”
“我要他站在法庭上。”
叶不凡的声音平静而残忍。
“不仅要站着,我还要他……清醒地站着。”
“我不要他去指证秦长生,我只要他站在那里,用他自己的眼睛看着,用他自己的耳朵听着,秦长生是如何颠倒黑白,是如何把他描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疯子。”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如何笑着将一把刀子插进他的心里。”
“我要让那座法庭,变成一个唤醒他所有痛苦和仇恨的……地狱。”
端木婉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太狠了。
这一招,比让秦风去死还要狠一百倍!这是诛心!
林轩宁的嘴唇都在发抖,作为一名医者,她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是减轻病人的痛苦。而叶不凡现在要她做的,却是用她的医术去亲手制造一个……痛苦的灵魂。
“师弟……没有这种办法。”
林轩宁的声音艰涩无比。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任何虎狼之药都会要了他的命。”
“有。”
叶不凡缓缓地转过头,他的目光像两把锥子,死死地钉在林轩宁的眼睛里。
“九龙狱,第九狱主‘心魔’老人曾经传授给你一套禁忌针法。那套针法不救人,只杀心。”它能激发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痛苦与……仇恨。”
“以恨为药,以仇为引。强行冲开被药物封闭的识海,换取片刻的……清醒。”
林轩宁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连连后退了两步。
“不……不行!那套针法根本不是用来治病的!那是酷刑!”
“一旦施展,他会承受比死亡还要痛苦万倍的折磨,就算能换来片刻的清醒,之后也必定会神魂崩碎,彻底变成一个……活死人!”
“我不能那么做!那是对一个生命的亵渎!”
叶不凡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三师姐,五年前我叶家上下七十二口被活活烧死的时候,谁可怜过我们?”
“秦长生把他折磨成这副鬼样子的时候谁又跟他谈过生命的尊严?”
“这不是亵渎,这是……救赎。”
“用他自己的仇恨去救赎他这被摧残了十年的人生,用秦长生的毁灭来为他这破碎的灵魂……陪葬。”
叶不凡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狠狠地刻进了林轩宁的心里。他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放在林轩宁颤抖的肩膀上。
“三师姐,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是,要想扳倒一尊神,就必须……有化身为魔的觉悟。”现在,只有你能……为我铸造这把弑神的刀。”
林轩宁看着叶不凡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她看到了地狱,又看到了地狱深处,叶家那七十二个在烈火中挣扎哀嚎,永不瞑目的冤魂。
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眼中的不忍与挣扎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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