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越线者，死

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庭院里的风仿佛都被冻结了。空气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上百名京卫队的精锐战士，上百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划线的男人。

可没有一个人敢扣动扳机，他们的手指僵硬，手心满是冷汗。他们面对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深渊。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那片黑暗彻底吞噬，尸骨无存。

赵信的额角一滴冷汗顺着刚毅的脸部线条缓缓滑落，他戎马半生，面对过枪林弹雨，见证过生死一线。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此脆弱。

对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虚无。仿佛众生的性命在他眼中，与脚下的尘土没有任何区别。

“叶先生。”

赵信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开口，维护着军人的最后尊严。

“你这是在……公然挑战龙国的法律！”

叶不凡笑了，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里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法律？”

叶不凡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赵将军，你告诉我。”

“五年前我叶家七十二口人被当成牲畜一样活活解剖的时候，法律……在哪里？”

“秦长生用活人炼制丹药，把他们的眼球做成标本的时候，法律……又在哪里？”

叶不凡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赵信的心脏上！

赵信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法律在哪里？

如果法律有用，又怎么会有今夜这般……荒唐的，魔鬼对魔鬼的审判？

“我也是奉命行事！”

赵信深吸了一口气，手缓缓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宿命。

“今天，你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

赵信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就从我们所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落下，他身后所有的战士齐齐发出了一声低吼！

“喝！”

那是由上百名铁血战士的杀气汇聚而成的洪流，足以让任何宗师强者心惊胆战！

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保险被齐刷刷地打开。

咔嗒！咔嗒！咔嗒！

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是死亡的预告。

整个庭院的空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紧张到了极点！

叶不凡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夜空。

“看来……总有人喜欢……用自己的命来试探深渊的深度。”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息。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变了。

左眼化作了极致的金色，仿佛蕴含着初生的太阳，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右眼则化作了无尽的墨色，仿佛连通着归墟的尽头，散发着寂灭的死气。

一生一死，两股截然相反却又诡异融合的气息从叶不凡的身上轰然爆发！

那不是内力，不是真气，不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已知的力量！

赵信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叶不凡身前那条被划出的界限，正在发生着……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变化！

以那条线为中心，左边本该是冰冷坚硬的汉白玉地砖，此刻竟然……冒出了绿色的嫩芽！那些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眨眼间就开出了一朵朵妖异的血色小花！

生机，浓郁到诡异的生机！

而线的右边，那些沾染了秦长生鲜血的石阶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坚硬的汉白玉变得像风化了千年的沙岩，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和色彩，化作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以一条线为边界线，一边是盛开的……地狱彼岸花，一边是万物凋零的……死亡绝境。

“这……这是……”

一个年轻的战士彻底崩溃了，他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看着眼前这神迹，或者说……魔迹的一幕，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一片温热。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整支京卫队中蔓延开来，他们是战士，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这种未知！这种无法理解的，如同神魔般的力量！

赵信的身体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他握着枪的手，虎口已经被自己捏得裂开，鲜血直流，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那条线……彻底碾碎。

“赵将军。”

顾芊雪冰冷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入了他混乱的思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叶不凡的身侧，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剑发出了清越的悲鸣。

“你现在还想……越线吗？”

赵信的目光艰难地从那条线上移开，落在了顾芊雪的脸上。这个女人，龙国唯一的……女战神。

然后他又看向了那个双瞳异色的……魔神，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审判，也不是复仇，这是……降维打击，是更高维度的生命对凡人的……一场通告。

通告他们，这个世界……有神，也有……魔。

“我……”

赵信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沙子，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输了。”

他缓缓地……松开了按在枪柄上的手。

然后对着身后那群早已失魂落魄的士兵，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军旅生涯中……最屈辱，也最艰难的一道命令。

“全体……放下武器！”

士兵们如蒙大赦，他们扔掉手中那早已变得滚烫的枪械，像是扔掉了催命的符咒。

哐当！哐当！

上百支代表着国家权力的武器，就那样被……扔在了地上，扔在了那条……生与死的界限之前。

龙国的尊严，法律的威严在这一刻……被彻底踩进了尘埃里。

叶不凡眼中的异色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墨色。

那条线上的诡异景象也随之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可那片被腐蚀成灰白色的地面和那些瘫软在地的士兵，却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叶不凡没有再看赵信一眼，他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向那个……已经停止了磕头，正满脸呆滞与绝望地看着他的……秦长生。

秦长生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看着叶不凡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那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他想逃，可他的双腿早已被恐惧灌满了铅，动弹不得。

“我说过。”

叶不凡在秦长生的面前停下，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凑够七十三份。”

秦长生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终于明白了叶不凡要做什么！他发出了野兽濒死般的哀嚎。

“不……不要……”

“求求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冰冷的……标本！

叶不凡没有理会他的哀求，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很干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一双属于艺术家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此刻却变成了……最残忍的刑具。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整个秦家庄园的上空！

那惨叫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与……绝望。

庭院外的记者们疯了，他们看不清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镜头死死地对准那两个交叠的身影疯狂地按着快门！

赵信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身后的战士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弯着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血溅了出来，溅在了叶不凡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上。

他不在意，只是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当惨叫声停止时，叶不凡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瓶子里是两颗还带着温热血丝的……眼球。第七十三个……标本，完成了。

叶不凡走到那排“祭品”前，将手中的玻璃瓶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眶，像蛆虫一样翻滚抽搐的……秦长生。

他已经……不再是神了。他甚至连人都不是了，只是一件……会呼吸的垃圾。

叶不凡拿起了地上的扩音器，走向那条生死的界限，走向那些失魂落魄的京卫队。

他看着赵信，看着庭院外所有的镜头，缓缓地举起了扩音器，用一种宣告的语气对整个世界说道。

“审判……”

“结束。”

话音落下，他扔掉了扩音器，转身就走。

顾芊雪提着剑，跟在他的身后。泰山，雷霆，玫瑰，石刚，四大护法紧随其后。通天阁的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

他们从那些京卫队的战士中间穿过，那些战士们下意识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路，没有人敢抬头看他们。

车队启动，像一条黑色的铁龙缓缓驶离了这座……已经变成坟墓的庄园。

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一个瞎了眼的废人，一群……丢了魂的兵，还有那条……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脑海里，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生死界限。

赵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地上那捧刚刚被叶不凡的掌力化作飞灰的……秦家供奉的骨灰。

夜风吹过，那捧灰……散了，一个时代，也跟着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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