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婆婆的眼泪，千年的棋

当叶不凡的声音在“混沌天宫”中回荡开来，整个神国都为之静默。

那片灰色的虚空，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开始泛起一圈圈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涟漪的中心，空间缓缓扭曲、折叠，一道苍老、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拐杖，从虚无中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正是九龙狱的主人，“鬼手佛医”婆婆。

只是此刻的她，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老，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许多，那双总是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戏谑的浑浊眼眸，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释然，有悲哀，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婆婆一出现，叶不凡身后的七位师尊，包括刚刚苏醒过来的血云彩，神情都变得无比复杂。

她们齐齐躬身，口中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是该像往常一样，尊称一声“婆婆”，还是该质问她，为何要设下如此残酷的一个千年棋局？

婆婆没有看她们，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叶不凡的身上。

看着叶不凡那双吞噬万物的灰色眼瞳，感受着他身上那股与整个神国融为一体、主宰混沌的无上气息，良久，良久，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婆婆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不，应该说，你走出了一条……连老身都从未预想过的路。”

说着，一滴浑浊的泪珠，顺着她眼角的沟壑缓缓滑落。

这是千万年来，这位见证了宇宙生灭、视神魔为棋子的古老存在，第一次流泪。

“婆婆……”

三师尊心最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

婆婆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婆婆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混沌王座的台阶下，仰视着那个曾被她视为最完美“祭品”的年轻人。

“事到如今，老身也该给你们，给这盘棋一个交代了。”

她轻轻一叹，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在时间长河里的终极秘密。

“老身，并非此界生灵。你们可以理解为，我是这方宇宙诞生之初，‘秩序’意志的具象化。而‘源’，则是‘混沌’意志的聚合体。我与它一体两面，相生相克，共同构成了这方宇宙的平衡。”

“但混沌的本质是扩张与吞噬，而秩序的本质是守护与稳固。千万年来，‘源’的力量在不断增长，而我的力量却在不断被消耗。当老身意识到，单凭秩序之力已经无法再遏制它时，九龙狱……便诞生了。”

“九龙狱，不是监狱，而是以我本源之力构建的封印。而你们九个……”

婆婆的目光扫过几位神情各异的师尊。

“是老身在万千世界中，寻找到的拥有最坚定道心的九位‘阵眼’。你们体内的‘天煞毒’，也并非是毒，而是你们与封印之间的‘契约’，是你们主动选择，用来燃烧自己的生命与神魂，为封印提供能量的枷锁。”

听到这里，血云彩、二师尊等人眼中燃起了怒火，她们不在乎自己的牺牲，却无法接受叶不凡也被算计其中。

婆婆仿佛看穿了她们的心思，继续说道：“但封印终有极限。老身推演出，千年之内，‘源’必将冲破九龙封印，届时，混沌将吞噬一切，宇宙重归原点。毁灭它，做不到，那等于毁灭了宇宙的一半根基，秩序也将随之崩塌。唯一的办法，就是创造一个……全新的，永恒的，完美的‘活’封印。”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叶不凡的身上，充满了无尽的歉疚。

“这个‘活’封印，需要一个独一无二的载体。他必须诞生于凡尘，却拥有超越神魔的意志；必须历经世间最深的恶意与背叛，却依然能坚守本心；必须同时掌握‘生’与‘死’的极致规则，才能容纳‘秩序’与‘混沌’的交融。”

“于是，我选中了你，不凡。”

“叶家的覆灭，是我默许的，那是为了斩断你的凡尘牵挂，让你心中燃起复仇之火，这火，是淬炼你意志的第一炉火。”

“你入狱，拜师，学习九门通天本领，是我安排的。医道为‘生’，武道为‘死’，你治愈天煞毒的过程，便是在领悟、融合、超越这九种极致的规则。”

“按照老身的剧本，当你治愈所有天煞毒，九龙封印会随之削弱，‘源’会趁机爆发。而你，在与‘源’的对抗中，会发现自己所学的一切，最终都指向一个终点——牺牲自己，以身化道，将‘源’与你自身彻底融合，成为一个永恒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新封印’，永远镇守在这片时空奇点，换来宇宙万世的安宁。”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也是……最残酷的结局。”

婆婆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悲哀。

整个混沌天宫，一片死寂。

几位师尊都怔住了。

她们愿意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但她们从未想过，自己最疼爱、最引以为傲的小徒弟，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精心培养，注定要走向自我毁灭的……祭品！

“你这老妖婆！”二师尊第一个爆发，霸道的剑意冲天而起，直指婆婆，“我杀了你！”

“住手！”

开口的，却是叶不凡。

他平静地看着婆婆，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心中有过震惊，有过愤怒，但当他成为混沌主宰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跳出了棋盘，看到了全局。

叶不凡理解婆婆的选择，站在宇宙“秩序”的角度，这是最理智，也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不能接受。

“你的剧本，我看完了。”叶不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写得很好，很精彩。但你算错了一点。”

“我叶不凡的命，不由天，不由地，更不由你来写。”

叶不凡走到婆婆面前，凝视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用我叶家三百口人的鲜血，用我九位师尊千年的痛苦，用我所经历的一切磨难，来当你的棋子，铺你的路。”

“这份债，你欠下了。”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秩序的守护者。你的使命，结束了。”叶不凡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你将留在这混沌天宫，没有我的允许，永世不得踏出。你将亲眼看着，我如何用我的方式，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不需要靠牺牲无辜者，来换取所谓平衡的秩序！”

“这，便是你的……赎罪。”

说完，叶不凡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几位师尊。

婆婆浑身一颤，手中的拐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只是缓缓地瘫坐在地，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流淌。

叶不凡看着眼前环绕着自己的几位师尊，大师尊的飘逸，二师尊的霸道，三师尊的灵动，四师尊的炽烈……

一张张熟悉而绝美的脸庞，此刻都带着关切与心疼望着自己。

他心中所有的戾气与冰冷，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温暖。

叶不凡张开双臂，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都过去了。”

“九龙狱已经没了，这里是混沌天宫，是我们所有人的新家。”

“不过……”他松开众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搬进新家之前，我们得先回趟老宅。爷爷……还在等我呢。”

心念一动，一道通往外界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空间之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

门外，是罗布泊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和那轮久违的温暖太阳。

叶不凡深吸了一口属于人间的空气，率先迈步而出。

几位风华绝代、气息冠绝古今的女子紧随其后。

当她们的身影全部消失在门后，混沌天宫的门户缓缓关闭，最终化作一粒微不可察的尘埃，消失在沙漠的风中。

九龙狱的传说，自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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