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太傅，你老了
他勒转马头，目光看向那被鲜血染红的官道尽头。
“父亲。”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线天的血流了整整一夜。
猩红的溪流顺着山道的沟壑，汇入官道旁的河水，将下游数十里的河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空气中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最悍不畏死的勇士都为之作呕的恐怖气息。
清场在沉默中进行。
幽灵军的战士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扔进早已挖好的大坑里。
镇北军的老兵们默默地打扫着战场。
他们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他们为草芥的“影卫”，如今却变成了一堆烂肉。
他们的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对那个一手缔造了这场屠杀的年轻人的敬畏。
囚车里，李嵩已经彻底疯了。
他蜷缩在角落，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魔鬼……魔鬼……是魔鬼……”
他的裤裆湿了一大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骚臭。
他亲眼看着，看着那些在他心中如同神明一般的影卫高手，是如何在那种毁天灭地的钢铁风暴面前，被轻易地撕成碎片。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期待，都在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彻底碾得粉碎！
完了，一切都完了。
……
京城，皇宫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阴沉的寒霜。
她手中一串由东海明珠串成的念珠，“啪”的一声被她生生捏断！
十几颗圆润光洁的明珠滚落在光亮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看龙椅旁那个已然处于暴怒边缘的女人。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骑快马疯了一般冲开了京城的城门。
马上的人是影卫的探子，他甚至没能冲到宫门前，就在距离宫门还有百步之遥的地方，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断气之前，他只说出了一句话。
“一线天……全军覆没……”
五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整个京城上空轰然炸响！
影卫！
那可是太后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一把刀！
三大统领之一的鬼面亲率三千精锐，布下天罗地网，竟然……全军覆没？！
消息像瘟疫一样在京城里疯狂地扩散开来。
一开始没人相信，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从各种隐秘的渠道流传出来，整个京城彻底炸了！
“听说了吗？萧家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个会喷火的钢铁怪兽！”
“什么钢铁怪兽！我三舅姥爷的二表哥的邻居，他家亲戚在城防营当差，亲耳听那信使说的！那叫神罚！一道火光，一座山头就没了！”
“太可怕了！三千影卫啊！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到，就全被轰成了渣！”
“那个萧战就是个魔神！他带着地狱的军队杀回来了！”
酒楼里、茶馆中、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恐惧那个名叫萧战的少年那神魔般的恐怖手段，兴奋这个沉寂了太久的大周天下终于要变天了！
萧战，这个名字在一夜之间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禁忌，也成了所有人心中最深的敬畏！
紫宸殿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是三朝元老、当朝太傅李纲。
“太后，陛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萧战屠戮天使、伏杀影卫，此乃谋逆！是大逆不道啊！”
“臣恳请太后立刻下旨昭告天下，将萧家定为叛党，发天下兵马共讨之！”
他的话打破了大殿的死寂，立刻有一大批太后一党的官员跪了下来。
“臣等附议！”
“请太后诛杀国贼！”
“不杀萧战，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喊杀声此起彼伏。
然而，龙椅之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大周天子周天，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平静。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的母后，又看了一眼下方群情激奋的臣子们，突然笑了。
“众爱卿，说完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天缓缓地站起身，走下龙椅，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威武大将军萧战平定北境、扬我大周国威，此乃不世之功。”
“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传朕旨意！”
“朕要亲率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我大周的英雄凯旋！”
什么？！
皇帝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整个紫宸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大臣都用一种看疯子一般的目光，看着他们年轻的皇帝。
出城十里，亲迎？！
这是何等规格的礼遇？！
自大周开国以来，能享此殊荣的，唯有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的定国公！
萧战他做了什么？
他杀了太后派去的传旨太监，屠了太后麾下的三千影卫！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是明晃晃的谋反啊！
不将他挫骨扬灰、满门抄斩，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还要亲自出城迎接？！
疯了！皇帝一定是疯了！
太傅李纲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周天的脚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
“那萧战狼子野心、桀骜不驯！他此刻就是一头噬人的猛虎啊！”
“您乃万金之躯，怎能亲身犯险！”
“陛下三思啊！”
太后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皇帝！”
她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愤怒与警告。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周天低下头，看着脚下涕泗横流的老太傅，又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母后。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无人能懂的冰冷与嘲弄。
“太傅。”
他轻轻地挣开了李纲的手。
“你老了。”
“朕的英雄在外面为国征战，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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