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陛下，别来无恙？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李康的声音嘶哑，“谁敢后退一步，立斩无赦！”
“是！”
亲兵屁滚尿流地跑了。
李康想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可当那片黑色的钢铁浪潮彻底铺满整个视野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根本不是军队。
那是一片要将整座京城彻底淹没、吞噬的黑色海洋！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疯了似的从城楼下冲上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报——！”
“大帅！城外……城外萧都督派人传话！”
李康猛地回头，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他想干什么？！”
斥候被他晃得几乎站不稳，脸上血色尽失，喘着粗气喊：“他……他说要见陛下！只给陛下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斥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刻钟后，陛下若是不出城相见，他……他便攻城！”
“狂妄！”
李康气得浑身都在抖，一把将斥候推开。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反贼！也敢要挟陛下！”
他红着眼睛怒吼：“来人！快！速速禀报陛下！八百里加急！”
……
皇宫，御书房。
“哐当！”
皇帝手中的琉璃盏脱手摔在金砖上，碎了一地。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盯着跪在下面的传令太监。
“萧战……他要见朕？”
“是……是的，陛下。”传令太监跪在地上，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他说……只给您一刻钟……”
“放肆！”
皇帝猛地一拍龙案，上面的奏折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
“朕是天子！天下共主！他一个乱臣贼子，也配让朕去见他？！”
皇帝的咆哮声还在御书房里回荡，兵部尚书王陆远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官帽都歪到了一边，狼狈不堪。
“陛下！不好了！天塌下来了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萧战的大军已经把京城围死了！他手下那些玄甲军，人手一具神机弩，全都对准了城墙！”
王陆远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
“陛下！那玩意儿能把城墙当纸糊的射啊！一轮齐射，城墙就得塌个大口子！真打起来，咱们京城……别说半个时辰，一炷香都撑不住啊！”
“什么？！”
皇帝脸上刚刚升起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一片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龙椅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不等皇帝从惊骇中回过神，又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那声音比死了爹娘还要凄厉，带着一股子破音的尖叫。
“陛下！不好了！天塌了啊！”
“城西的官仓……官仓让人给点了！火光冲天啊！”
太监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城里的百姓……全都疯了！冲进火场里抢粮食，为了一个馒头都能打死人！京城……京城要乱了啊！”
轰！
这消息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差点从龙椅上栽下来。
外有强敌兵临城下，内有刁民趁火打劫！
这天下，要亡了？！
他一把抓住王陆远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王爱卿……依你之见……朕，朕该如何是好？！”
王陆远吓得一哆嗦，感受到皇帝手掌传来的惊人力量和那份彻骨的冰凉，他心一横，牙一咬，直接跪直了身子。
“陛下！事到如今，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萧战要见您，这或许是唯一的转机！不如……不如先出城见他一面，探探他的口风，能拖多久是多久！”
“只要拖下去，咱们就有机会！”
皇帝瘫在龙椅上，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被扔上岸的鱼。
御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传……传朕旨意。”
“摆驾……出宫！”
……
京城，午门。
“嘎吱——”
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数百年历史的巨大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道仅容一车通过的缝隙。
一队禁军簇拥着那顶代表着至高皇权的明黄色龙辇，从城内走出。
只是，这些本该是大夏最精锐的士兵，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走起路来，脚下发软，如同奔丧。
皇帝端坐在龙辇之中，一张脸铁青，双手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龙辇在城门外百步之处停下。
皇帝猛地一把掀开帘子，强撑着望向远处。
那片黑色的钢铁浪潮，寂静得可怕，无声无息地铺满了整个地平线，仿佛一片能吞噬光明的深渊。
军阵最前方，一道身影，独自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之上。
他身披玄色战袍，身形挺拔如枪，就那么静静地回望着龙辇。
不是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萧战，又是谁？
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凝滞的空气中狠狠碰撞。
皇帝强行鼓起胸中最后一丝天子威严，运足内力，声音远远传开，试图用声势压倒对方。
“萧战！你好大的胆子！”
“率兵围城，胁迫君王！你可知，此乃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话音落下，萧战却毫无反应。
他只是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一丢。
那匹神骏的黑马，竟无比乖顺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萧战，独自一人，一步，一步，朝着龙辇走来。
他的步伐不快，却稳如泰山。
“嗒……嗒……嗒……”
单调的脚步声，和甲胄叶片轻微的碰撞声，在死寂的战场上，清晰得可怕。
他身后，那五万玄甲铁骑，依旧鸦雀无声，仿佛不是五万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五万尊与他心意相通的钢铁雕塑，化作一座不可撼动，随时可能喷发的黑色火山。
这无声的压迫，比任何战鼓和呐喊都更让人窒息！
终于，在距离龙辇五十步的地方，萧战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着龙辇上那个色厉内荏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陛下，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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