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天干物燥

【不知道呀，我就看着他从西面过来。】

枝头的麻雀停在黎花花的手心，叼走她掌中的馒头屑。

【嗯……好像是最高的那座楼回来的。】又一只小麻雀轻轻落下，【更多的我就没看见了。】

“我知道了。”黎花花笑着，将掰成小块的馒头放在树下，摸了摸小麻雀的脑袋，“谢谢你们，以后没吃的可以继续来找我。”

西边，最高的楼。

有的大方向后，黎花花没有立刻出门。她折返回房间，从自己那一堆各种类型和风格的红色衣衫中，扒拉出一套束手的夜行衣。

——和柳平川的那套一样，是纯粹的黑色。

“好久没用了。”她感叹着。

自从在江南把和叶家作对、用下三滥手段恶意竞价的商户套了麻袋过后，她就鲜少穿着夜行衣在黑夜出行。

如今忽然把它翻出来，竟然还隐隐有着见到‘老朋友’的感慨。

天色渐暗，黎花花在柳峒和温霁面前将乖女儿的形象做了个十足。直到返回房间，才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的脸颊。

“不管是谁过来，都说我不大舒服，已经歇下了。”黎花花的声音传入丹竹耳中，她并未开门，“记清楚了？”

丹竹立在门外，隔着门扉福了福身，“奴婢记着了。”

入府好一段时日，黎花花的身边都只有丹竹一人伺候。并非温霁不调派丫鬟，而是黎花花一口咬死只留丹竹。

正因如此，丹竹对她更加的忠心。

只有一个侍女近身伺候，这和心腹有什么区别？丹竹是个聪明人，自然会牢牢的把握住这个机会。

显然，她也姑且得到了黎花花微薄的信任。

矫健纤细的身影在月色下从墙头闪过，除去让躲在墙角的黑猫半睁开一只眼外，再没有惊动其他。

黑影一路向西，直到看见那座极高的楼后，才隐匿在黑暗之中。

“要白糖吗？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给你。”

漆黑窄小的洞口被一只手洒下一小撮白糖，将藏在洞中深处的‘小可爱’勾了出来。小小的鼻子在白糖上嗅了半天，最后才抱着爪子站在原地。

【你想问什么？】

巴掌大的小老鼠声音又尖又细，‘吱吱吱’的声音在听不懂人耳中毫无章法，但眼前的黑衣人显然不在此列。

她微微拉下黑色的面罩，压低声音，“昨日夜里，有没有一个受伤的黑衣人来过这里？”

白皙的脸在月色下美的惊心动魄，未完全褪去稚嫩和青涩的面容与黑暗交织，勾出另一种动人心弦的艳丽。

【有。】小老鼠往一个方向跑了几步，随后停下，【从这边过来的。】

黎花花眯眼打量前方窄小黑暗的巷道，抓了一小把白糖放在此前的洞口，随后脚尖点地，飞掠而去。

拖叶琴当初什么都让她学一学的福，如今的黎花花可谓是样样都有所涉猎。称不上全部精通，但保命的手段的确学了十成十。

包括轻功和剑法。

可惜江南哪里用不着她动真格，做过最过分的事情，就是套麻袋揍人。

幽深窄小的巷子及长，便是全力赶路，也花了一阵时间。

巷子的尽头是一处高耸的围墙，上头的瓦片橙红发亮，月光照射下泛着微微的红光。就像鲜血被印刻在瓦砾之上。

轻巧的身躯悄无声息的抹掉藏在暗中那些侍卫的咽喉，鲜血连成细线滑落在地。她越过墙头，隐藏在高大的树冠之中。

借着缝隙往下看去，灯火通明的廊道有侍女接踵而行。她们的手中捧着各色糕点佳肴，粗略一数，竟有双十之数。

“快些！想挨打了不成！”

队伍的末端跟着一道瘦小的身影，那是一个衣衫松松垮垮的女童，她双眼无神，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被牵引着行走。

女童。

黎花花心中生出猜测。虽然还没看见此处府邸的牌匾，已然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她有心救出那个孩子，可做不到在不惊动那二十个侍女的前提下将她带走。

她闭了闭眼，捏紧拳头，死死盯着那孩子跟着一众侍女消失在转角。然后终于忍不住，“做什么不是做！”

咒骂声落下，树上的女子借助光影交错，将自己的身影完美融合，不多时就追上那队侍女，悄无声息的紧跟其后。

回廊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一处房门大开的院落。

侍女不再上前，安静立在原地。直到一个身着半透明的粉色寝衣的女子出现，她们才如释重负的将女童交到她的手上，而后带着那些糕点去往别处。

黎花花看的清楚，那个半透明衣衫的女子，正是白瑜沁！只是她的装扮，并不像侧王妃该有的装扮，反倒给人一种极为不协调的怪异感。

“快些！磨蹭什么！”粗狂油腻的男声从屋内传出，窗户的剪影可以看出他肥胖的身躯，“一个个都不经玩，还是小翠好，怎么玩都玩不坏！”

“来了。”白瑜沁声音婉转动听，腰肢不堪一握，她领着女童快步入内，黏腻的声音随之响起，“王爷，您成日只与这小蹄子玩，都忽略妾身了……”

福王。

果然是福王！

黎花花的眼神越发阴沉，她也终于明白方才为何总觉着白瑜沁的装扮有些怪异。因为白瑜沁，是模仿着幼童打扮！

当真是，一丘之貉！

屋内的声音淫靡黏腻，夹杂着女童的惨叫和痛呼。原本被折磨的像木偶一样的孩子，在这个时候神志回归，承受痛楚。

黎花花不敢再看，她将目光放在了红艳艳的灯笼上。有什么，比一把大火更加容易呢？

熊熊的火焰顷刻间燃起，屋内的福王和白瑜沁慌忙逃出。如黎花花所想，他们对那个孩子不管不顾。

“别怕。”黎花花从窗户翻入，跪坐在地上，将女童抱在怀里。她垂眸看着躺在鲜血中的孩子，喉咙发疼，“我带你离开。”

女童眨眨眼，转头看着她，而后缓慢又坚定的摇头。

细弱的声音轻轻响起，让黎花花忍不住战栗，“姐姐，杀了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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