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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祸水东引!胡惟庸的杀机!


中书省,丞相府。

殿宇深沉,梁柱无声,连光线都仿佛被这压抑的空气吸走,变得晦暗不明。

当那道震彻宫宇的怒吼余音,还缠绕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时,几名小太监已经面无人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那几根被皇帝“嫌弃”的“神粮”,连同魏国公徐达的那份要命的密奏,一并送到了这里。

这里是大明王朝的权力中枢,是文官集团的最高殿堂。

此刻,当朝左丞相胡惟庸,正与几名心腹党羽围坐密议。

茶是新烹的雨前龙井,香气清冽,却驱不散这满室的凝重。

太监将托盘放在桌案上,动作因为恐惧而显得僵硬。

那几根金黄色的玉米尚有余温,散发着一股霸道又陌生的香甜气息,与这古朴典雅的书房格格不入。

胡惟庸的目光,从那份摊开的、字迹刚劲的奏折,缓缓移到了那几根玉米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没有文官们听闻此事时的鄙夷,也没有武将们可能怀有的好奇。

他不像朱元璋那样,被愤怒冲昏头脑,连看一眼都觉得是侮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身旁的几名党羽交换着眼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能感受到,相爷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正涌动着他们无法揣度的暗流。

“陛下龙颜大怒……”为首的太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将宫内发生的事情简略复述了一遍,每一个字都透着劫後余生的恐惧,

“陛下……陛下命我等将此物送来,请相爷与诸位大人……查验……”

胡惟庸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地挥了挥手。

太监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合上。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胡惟庸冷静地伸出手,拿起一根玉米。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修长而有力,不像是一个纯粹的文人。

他将玉米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着那排列整齐、粒粒饱满的金色颗粒,甚至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感受那份紧实的质感。

在那群党羽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竟缓缓地、从容地,掰下了一粒金黄色的玉米粒。

然后,他将那粒玉米,放进了口中。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品尝的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神粮”,而是一枚精致的糕点。

只咀嚼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

胡惟庸的整个面部肌肉,瞬间绷紧!

那是一种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但追随他多年的党羽们,却齐齐感到心脏一缩。

他尝到了什么?

他当然尝到了那股霸道的、纯粹的、令人愉悦的香甜。那滋味在舌尖爆开,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但这股甜味,在他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口中,却迅速发酵、变质,化作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是一种致命的、冰冷的、名为“威胁”的味道!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徐达的密奏上。

那“亩产十石”四个字,不再是纸上的墨迹。

它们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座座堆积如山的粮仓,变成了一支支铁蹄铮铮、粮草无忧的百战精兵!

他这个文官之首,第一次从四个字里,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比朱元璋更懂政治。

他比朱元璋更明白,这四个字一旦为真,将会在大明的政治版图上,掀起何等恐怖的滔天巨浪!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军粮的桎梏将被彻底打破!大明军队的后勤,将不再是掣肘北伐、南征的枷锁!

这意味着北平那个桀骜不驯、最像朱元璋的燕王朱棣,将获得无限的战略资本!他的翅膀将彻底长硬,再也无人可以束缚!

这更意味着,以魏国公徐达为首,本就手握重兵、功高盖世的淮西勋贵集团,将再添一柄国之重器!

他们文官集团多年来苦心经营、用以制衡武将的优势,将在顷刻间被碾得粉碎!

权力,将会失衡!

“相爷……”一名心腹官员压低了声音,腔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恐慌,

“此物……此物若真如徐达所言,那燕王与魏国公,岂不是……岂不是如虎添翼?这对我等而言,大为不利啊!”

胡惟庸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舌尖,缓缓将口中那粒滋味复杂的玉米,咽了下去。

那股甜味滑入喉咙,却在他的胸腹间,化为了一团冰冷的铁。

他厌恶这种感觉。

他厌恶一切不可控的变数。

尤其,这个变数还来自于那个他素来看不顺眼的、浑身长满了反骨的皇四子——朱棣。

那个最像皇帝的儿子,往往也是皇帝最忌惮的儿子。

一缕阴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机,在他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他抬起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一抹让所有心腹都感到脊背发凉的冷笑。

“所以,”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

“它不能为真。”

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为这件足以撼动国本的大事,定下了基调。

不是它“是真是假”,而是它“能”与“不能”为真!

一名官员立刻心领神会,眼中闪爍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凑上前道:“相爷的意思是……”

“陛下不是让我们验吗?”

胡惟庸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个声响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那就验。”

他定下了第一条毒计。

“第一,祸水东引。”胡惟庸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立刻从我们的人里,挑选一支‘精干’的队伍,以中书省的名义,去北平‘查验’!告诉他们,路上……不必太急。”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秋雨连绵,道路泥泞,总会有些耽搁。再说了,运送‘神粮’的船,万一不凑巧,有些漏水……

也是常有的事。务必要让这批所谓的‘神粮’,在运回京城的路上,受潮、发霉、腐烂!”

“届时,本相自会率百官上奏,此物金玉其外,却无法久存,更遑论充当军粮!实乃燕王夸大其词,欺瞒圣听!”

“高!相爷此计,釜底抽薪!实在是高明!”一名党羽忍不住抚掌赞叹。

“高明?”

胡惟庸根本没理会这记廉价的马屁,他敲击桌面的手指猛然停住,眼中杀机毕露。

“这还不够。”

他森然道:“仅仅是证明此物无用,最多让燕王受些斥责。

咱这位陛下,对他的儿子们,终究是心软的。”

“我要的,是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胡惟庸早就觊觎北平的权利,他早就想将自己的党羽延伸到那片地方,以更好的巩固自己的权利。

“第二。”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毒蛇般的嘶嘶声。

“立刻,组织御史台所有我们的人,备好笔墨!”

“弹劾燕王朱棣!”

他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支利箭。

“就告他……在北平封地,不思巩固边防、体恤皇恩,反以‘神粮’、‘天雷’之邪说,行‘神道设教’之大逆,蛊惑军民,收拢人心!”

“告他,无视朝廷法度,私自在封地屯田、修路、建高楼,耗尽民脂民膏,所为皆是僭越之举!”

“再告他,暗中勾结工匠,打造军械,私建工坊……图谋不轨!!”

一字一句,招招致命!

每一条罪状,都精准地戳在朱元璋那颗最多疑、最敏感、最无法容忍挑战的帝王心上!

他要做的,不是证明玉米是假的。

他要做的,是借朱元璋的手,用皇帝自己的猜忌,将朱棣和徐达这股即将抬头的军方势力,连根拔起,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

就在胡惟庸的毒计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无数饱含着“忠君爱国”之情的弹劾奏章,如雪片般飞向奉天殿之时。

北平,燕王府开发新区。

朱棣对此,毫不知情。

此刻,他正陪同他的岳父,大明军神徐达,站在一片崭新的、开阔的土地上。

他们的脚下,是一条刚刚浇筑完毕,平坦、坚硬、呈现出一种独特灰白色的“水泥路”。

路面平整如镜,一扫往日土路的泥泞与尘土飞扬。

不远处,一排排同样是灰白色的三层小楼拔地而起,样式简洁而硬朗,正是为工匠和部分兵士家眷准备的宿舍楼。

徐达的目光,从平坦的道路,移到那坚固的楼房上。

这位一生戎马、见惯了金戈铁马与尸山血海的大明魏国公,在经历了数日的震撼之后,依旧难以平复心中的那份激荡。

他的手指着眼前那排在阳光下泛着独特光泽的水泥宿舍楼,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与感慨,他由衷地对朱棣说道:

“棣儿,你可知……就是这样一座坚固、厚实、不漏风雪的屋子……

对于北境常年苦寒的军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这,比黄金还要珍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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